第234章 清冷心机画家:亚尔林

    这是第一次,苏逐墨没有在外人面前控制住表情。

    苏逐墨想过很多和亚尔林见面之后的场景,也想过见面之后应该怎么做。

    但眼前的场景是他始料未及的。

    巴洛克风格的华丽装潢,装饰着金箔的浮雕装饰,再用大理石和铜制材料加以调和,共同构成艺术性极强的会客厅。

    苏逐墨坐在铺着华丽毛毯的沙发上,安静地听着月予忆和亚尔林的对话,看上去很从容,实际上已经僵硬成雕塑了。

    “阿月终于舍得来看看我这位空巢老人了?”

    “哼,我现在也是老人家了,不许倚老卖老。再说了,明明是你满世界跑,我想找你都找不到吧?!”

    “哈哈哈,阿月在我面前永远是小朋友。”

    “那亚尔林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倚老卖老的死对头!”

    “唉,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一点都不可爱,老人家很心酸啊。”

    “懒得理你,我要去拆快递了,你和我的小信徒聊吧。对,差点忘了,我绝对会赌赢的!”

    留下这句话之后,月予忆转过头对苏逐墨说了一句“别怕亚尔林他不咬人”,就雀跃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显然对亚尔林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月予忆离开后,苏逐墨侧过身看向亚尔林,露出了一个稍显拘谨的笑容。

    他没办法不拘谨。

    苏逐墨曾经用过很多办法,想要查到有关亚尔林的信息。

    八年前的画展那时,苏逐墨就对这位神秘的办展人一无所知。

    八年后,亚尔林依旧神秘得不像话,外界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找不到。

    所以苏逐墨从来没想过。

    亚尔林是一位老爷爷。

    相当慈祥的老爷爷。

    亚尔林的银白色头发被梳理得妥帖,还细致地用了发蜡。深邃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表明了来自另一个大洲的血统,岁月沉淀成平和的笑容。

    “嗯,你这位小朋友倒是比阿月听话多了。”

    亚尔林温和地笑了笑,又问:

    “阿月已经把我们的赌约说给你听了吗?”

    苏逐墨调整好表情,用平静的声线回答:

    “我大概了解了一部分,阿月……殿下,她说她和您打赌,能找到一位全心全意倾慕敬仰她的信徒。”

    听到苏逐墨对月予忆的称呼,亚尔林哈哈一笑:

    “殿下?阿月一定很喜欢这个称谓。”

    他端起眼前的红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优雅地放下了茶杯,对苏逐墨说:

    “看起来,阿月认为自已会赢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因为你一定会让她赢。”

    苏逐墨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亚尔林的眼神温和慈爱,却带着能看破一切的锐利。

    他盯着苏逐墨看了一会儿,笑吟吟地点头,悠然地说:

    “不错,你这孩子沉得住气。”

    苏逐墨快要出汗了。

    他莫名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联想。

    见家长。

    停下,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苏逐墨决定主动开口询问:

    “我可否有幸得知关于您和殿下的更多事情?”

    “当然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亚尔林回答得很痛快,反倒让苏逐墨有些无所适从。

    不能慌,想清楚再回答,面前这位老人家可是实打实地在人世间活了几百岁的血猎。

    不如就从这里问起吧。

    苏逐墨礼貌地开口:

    “我从殿下那里听过关于您的事情。殿下对您十分敬仰尊敬,她说您是这世上最后一位血猎,在她沉眠在深渊之下的时候,您为她提供了许多不可或缺的帮助……”

    “算了,小朋友,还是我来说吧。”

    亚尔林摇头笑了笑:

    “你才和阿月相处了一个月,倒是把她这个鬼话连篇的毛病学了个一大半。她对我敬仰尊敬?哈哈哈哈,她一岁的时候就敢在我的胡子里编满玫瑰花。”

    苏逐墨有些勉强地赔了个笑容。

    坏了,话术人生滑铁卢。

    他应该顺着亚尔林的意思继续说,还是找补一下?

    亚尔林看出了苏逐墨的犹豫,温和地笑着说:

    “阿月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早就习惯了,她的话我都能听得懂。小朋友,你就别再用更多弯弯绕的话为难我这半截入土的老人家了。”

    亚尔林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红茶,继续说:

    “八年前,你能走进我的画展,那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更多事。”

    他从容地放下茶杯,开始了讲述:

    “阿月是被我叫醒的,就在你买走那幅画的第二天。”

    苏逐墨配合地坐得更端正了。

    “现在想想,这还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毕竟真要追溯起来,我和阿月的赌注已经是三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吸血鬼和血猎的,我就是血猎之一,没有多厉害,不值一提。

    “我年轻的时候有两个坏习惯,一个是喜欢满世界到处跑,一个是喜欢一边到处跑一边到处捡。我捡到过一些古老国都的传国之宝,也捡到过一些没落贵族的最后遗物,都是宝贝。

    “捡来捡去,捡到最麻烦的宝贝就是阿月。

    “我在这片大陆捡到她的时候,她才刚出生没多久,一个人在街上,可怜兮兮的。唉,没办法不管,我就把阿月捡了回去,还没成家,就当了家长。”

    苏逐墨看着满脸慈爱的亚尔林,小心地问:

    “所以您是阿月的……”

    亚尔林故作为难地回答:

    “刚开始捡回来她的时候,我才不到四十岁,勉强能说是她的养父。现在我三百多岁了,只能当她爷爷了。”

    苏逐墨忍不住笑着说:

    “无论哪种,您都是阿月的家人。”

    “我可没听说过有哪种亲属关系叫做死对头。”

    亚尔林调侃了一句,表情柔和,又带着独属于回忆的忧伤:

    “我把阿月捡回去之后,才意识到养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不是什么家世显赫的贵族,就依附了一个贵族人家,成为了家仆血猎。

    “血猎的工作很清闲,就是杀吸血鬼,那个年代的吸血鬼猖獗又嗜血,造成了不少祸端,贵族对此都十分忌惮,因此我的工资很丰厚。

    “贵族家里的每个人都亲切又温和,并没有排斥阿月这个有着不同面容的孩子,反而给她了一个美好的童年。我晚上才上班,白天的时候需要休息,阿月白天就和贵族家的孩子一起玩。

    “在阿月看来,贵族家和我,都是她最珍贵的家人。

    “我不知道阿月的生日,就把捡回她的那一天当成了她的生日。阿月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她说要用一场探险作为自已的成人礼。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就给她挂上了银质十字架。

    “可她还是出事了。”

    亚尔林低下头,苍老的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我烤好小蛋糕,却一直等不到阿月回家,只好出去找她,却怎么都找不到。

    “几天后,我终于在森林中找到阿月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吸血鬼。

    “那可是一个吸血鬼等同于罪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