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氏贤德

    太子妃此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端庄开腔道:“殿下近日为案牍之事忙碌,妾们也无法替殿下分忧,只得设一小宴陪殿下乐一乐,让殿下开怀。”

    堂下众人,陈氏反应最快,紧紧跟随“领导”步伐地站起来。薛锦荔几乎是和大着肚子的魏孺人一同站了起来——她发誓,她只是发了一小会儿呆而已。

    “妾们都为殿下准备了礼物。”太子妃颔首微笑,眼神慈爱地望向台下。

    薛锦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什么意思。

    却发现众人的眼光开始往薛锦荔身上聚拢,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把那罐竹叶青奉上:“妾为殿下准备了这酒,愿为殿下解忧。”

    太子爷笑了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这主意不错,该赏。”

    魏孺人叫秀秀给扶着,缓缓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地道:“妾愿给殿下产下一个健康伶俐的孩儿,便当作是给殿下的贺礼了。”

    太子爷点点头,也笑了笑。

    太子妃的脸色却变了一下,她的笑意敛去了,这个魏氏,如此不听话,就当着众人的面这么不情不重地顶了她一下,真是……

    于是她又用眼神去示意陈氏。

    陈孺人婉约秀美地站起来行了个礼道:“妾愚钝,但对着太子爷却有一番痴心思。杜康解忧固然是好,然而殿下还是应当珍重自身才好,因此妾为殿下准备了此物。”说罢她低着头举着一物,小步子迅速迈着到了太子爷座下。

    薛锦荔以手托脸,内心o:戏台子还没搭好,你们就已经戏瘾大发。

    “这是妾闲来无事为殿下缝制的软枕,芯子是妾用手亲自摘出来的粟玉,听闻殿下近来夜部安寐,妾希望殿下有了这个枕头以后能睡得香甜。”陈孺人羞红着脸说道。

    太子妃在旁一脸赞赏地瞧着她,点点头赞许地说:“各位妹妹们若都有陈孺人待太子爷之心,我也能够放心了。”接着又夸口道:“这软枕从摘取到缝制,陈孺人耗费了不少时日吧?这上面不仅材料珍贵,连刺绣都如此精美。可见薛孺人是下了功夫了。”

    陈孺人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等着“殿上之人”的夸赞。

    薛锦荔扶额,你们二位这么“精湛的”演技是跟谁学的尼?这一唱一和的,会不会太太太明显了亿点。还是自己的涵养功夫不到家啊?怎么人家魏孺人就面色如常,甚至能眼睛里衔着热泪,一脸祝福与感动交织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静静的,过了许久。

    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地盯着太子爷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沈策生气了,薛锦荔也偷偷用眼睛去瞧——虽然太子爷这段日子里对她还行吧,但太子爷毕竟是主子,她还是不敢造次。

    就在陈孺人两股战战地要跪下请罪时,太子爷这才施施然回神:“陈氏贤德。”

    此时所有人都才松了一口气。

    沈策近来一直在为边疆战事烦心,兼之父皇最近仿佛是铁了心地要拟定令贵妃为皇贵妃了,皇贵妃,离中宫皇后之位就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父皇难道真的有以她为后之心吗?那到时候南安王既嫡又长,令氏一族人丁兴盛,其中不乏在前朝为官作宰之人,而他的母族程氏已经式微,能为他说上话的人实在不多,父皇又春秋正盛……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不说别的,封皇贵妃这事儿还是亲手交由他来办——沈策觉得这事儿简直就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难受。但他要在父皇面前做忠诚的臣子和乖巧的儿子,百般不愿,他最后也只能咬着牙说一句:“儿臣领命。”

    最近一直在忧心此事,因而频频走神,看到堂下薛氏的殷切神情(薛锦荔o:殿下你好像是误会了……我没有),他也有心去瞧一瞧她,但是实在提不起心情,他也不愿意对着妻妾们撒邪火,因此已有半个多月没有来过后院。

    刚听到陈氏洋洋洒洒地自陈了一番话,他头几句还认真地听着,后半截儿就莫名其妙地神游了,他可能是太累了……谁知他就这么轻轻地一走神儿,再醒神儿时就发现躺下一片寂静,他这才知道,他把众人都给吓着了,因此赶紧赞了一句,解了陈氏的难。

    他这么想着,自己只是东宫太子,在自己的妻妾、奴才面前稍有一点不悦,他们犹要战战兢兢地跪下请罪。那如果,面对着的是皇帝呢?是否父皇也曾有过被误会的时刻呢……坐在那么高让人瞧不清虚实的位置上,怕是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过度地解读吧。

    就因为他夸了一句陈氏贤德,宴会散了以后,太子妃就又举荐了陈氏伺候他。实在没必要三番两次地与一个小小孺人过不去,也罢了,陈孺人于是低着头红着脸地跟在太子爷身后去了。

    魏孺人现在是一心都为了肚子里那一个,因此现在是万事不愁,陈孺人志得意满,她只当没瞧见,捧着肚子叫秀秀扶着轻轻地在前头走。

    “主子,好在您心宽。太子妃娘娘和陈孺人做得也太……”秀秀扶着魏孺人小声地说。

    魏孺人虽然现在并不百分百信她,但有些话还是会说,她平静地说:“她这样跟着太子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冷眼瞧着,咱们这位太子妃是个不肯容人的,将来等陈氏怀了孩子,恐怕一生下来就得让太子妃给抱了去。”蹒跚地走了几步以后,她又嘲讽地笑了一声,补充道:“到时候,孩子认不认她,也还两说呢。”

    秀秀挺高兴他们主子还愿意和她多说几句,比起陈孺人身边的那个木莲,她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主子说得是呢,说也奇怪,太子妃娘娘怎么就瞧上了那个陈氏?瞧着……”

    后半句叫她咽肚子里去了,说到一半才发现,她已经算是在背后议论主子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话,她本来想说——瞧着粗粗笨笨,模样儿又在其次。

    魏孺人怎么听不出来?她没接这道茬儿,只接着她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说道:“也幸亏了我怀上得早,她拉拨我没了先机,那薛氏长得也就太好了,这才要了陈氏过去,但愿这个陈氏不会让她失望吧。”她慢慢地走着,一双细白的手不由自住地又扶上了她浑圆的肚子,她轻轻地抚摸着,心里头静静地想:我的儿啊,亏了你来娘的肚子里来得早,不然咱们娘儿俩就没这个缘分了。好好瞧着吧,等你生出来以后,咱们娘儿俩就相依为命,等你出来了,娘就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晚风寒凉得紧,下午还热得薛锦荔要换那件薄绡的春衫,幸而叫东篱给拦回去了,说薛锦荔来了月信,不能穿得太放肆,又拨回去给披上了厚实点儿的披帛——幸而这样,这才令她们回去的时候冻得不那么狼狈。

    太子妃和陈孺人都觉得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尤其是陈孺人,看薛锦荔的脸好像都气得发绿。

    其实不是,薛锦荔是贪饮了一点加了冰的樱桃露,腹内绞痛难忍,故而面色惨白。就连太子爷和陈孺人走的时候,她也没有一个眼神给到他们。

    对于薛锦荔来说,这应该很好理解啊,她来月信了,是以不能伺候,魏孺人和太子妃都有孕在身,也不能伺候,所有妻妾当中,就剩了个囫囵个儿的陈孺人,(当然,其实东宫里的所有宫女说起来也是归属于他的,但咱们太子爷是正派人,不会随随便便拉个宫女子上龙床的)那太子爷找人伺候的时候,不找她陈仙容找谁啊?难道找李世英总管吗?

    东篱小心翼翼安慰主子的时候,发现他们家主子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他们主子怎么,不知道争啊?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茗香榭)

    陈氏这边亮灯了,着人叫了一回水,太子爷也由宫女子伺候着洗了洗。

    陈孺人还坐在床边,就见太子爷神色如常地披上了外袍。陈孺人期期艾艾地问:“这么晚了,殿下您这是还要忙政事?不如就先安置了吧。”

    “孤去外间再批会儿折子,你自歇着,就不必等孤了。”太子爷由宫女伺候着边挽起袖子边说道。

    陈孺人有些慌乱,她已经许久没有侍奉过太子爷了,太子妃好容易为她铺路,叫她又伺候了一回殿下,万万不能把事情搞砸了才是。

    她心里想,如果是薛氏,她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