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后的急风骤雨

    “主子,主子!”东篱一个不防差点和薛锦荔一起栽倒在草丛里,“劳烦姐姐们搭把手,帮奴婢把薛孺人送回去。”

    殿内陈孺人正低眉敛目地用下午学到的茶道为太子爷斟茶,她今日特地穿了件桃粉色的大袖深衣,自觉衬得自己娇小可人。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退下去了,只剩下她和殿下两个人。

    “殿下,”她尽量让声音柔媚些,“妾那里备好了果子,殿下去用点吗。”

    “薛孺人,薛孺人您醒醒……”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什么人?

    就见太子爷“腾”地一下站起来,风仪尽失地冲门口疾步走去了。

    薛锦荔栽倒在东篱怀里,正殿外的小丫头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拢着人别掉在地上,又有人自告奋勇地回后院去叫人。

    东篱真是后悔没多带个人过来,以后绝不能再由着主子胡来,她心里暗自想着。

    只盼来人赶紧把主子扶回去吧!在外头这么乱糟糟的没规矩,惹了殿下不快可怎么是好。

    “你们主子怎么了?”身后一个低沉带着些许威压的嗓音发问。

    听了这一声,东篱几不可闻地打了个寒战。

    她从前是伺候在储秀宫的,规矩最大,登时腿就打着摆子想要跪下去,无奈手里还扶着个宝贝,在保主子还是保自己中选择,一时进退两难。最后咬咬牙站着回话道:“给殿下请安。回殿下话,薛孺人在殿上时还好,只是出门被风吹住,一时上了酒劲。”

    开玩笑,谁敢说是太子爷你在殿上把人灌成这样的,那不是找死吗?奴才回话也得有技巧,东篱打六岁就进宫。给主子回话是学着服侍人的第一课,而这一门功课她修得炉火纯青。

    果然,就见太子爷的脸色缓和了,下一秒,太子爷很自然地把主子接过去了。

    身边的奴才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看到啊我们。

    东篱眼睛盯着脚尖跟着向前走:今天的地也是一如既往的硬啊,哎这个鞋面好像有点掉色了,回头找个熟悉的绣房宫女给浆一浆或许可行。

    太子妃殿外的小丫头脚步倒快,半柱香的功夫把人叫来了,太监刘福全和宫女桑榆都急吼吼地跟着过来了,还借了一顶宽轿。见到的画面却是——

    咱们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穿着一身月牙白,像个谪仙似的,身上却挂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她们主子?夭寿啊!太子爷要是一怒,自个儿的项上人头今日就要落地了。

    刘福全弓着腰上前不敢直视:“殿下,奴才们扶您二位上轿吧。”

    沈策“嗯”一声,看几人接过薛锦荔塞进轿子,自己又钻了进去。

    轿子本是宽轿,顾名思义很宽——本来坐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其中不包括醉鬼。

    薛锦荔整个人从东侧滑到西侧,柔弱无骨地瘫倒进沈策怀里。醉也没有酒气,想是方才樱桃煎吃多了,倒是满身的樱桃香气。

    沈策被她挤得只剩下方寸之地,暗暗叹气,自己堂堂一个皇太子,何时有人胆敢如此对他?

    自他生下在襁褓中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别说挤得坐轿没有位置,就是眉毛抬一抬也绝没有人敢。而此刻——他盯着怀里桃腮粉面的薛锦荔,却突然心念一动。

    他凑近她的唇瓣,还能闻见醉人的樱桃香气,然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小女人嘤咛一声,两只绵软的藕臂居然环抱住了自己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沈策眸色一暗,这由不得他不把这视作对自己的邀请。他眯起狭长的凤眼,看到衣领处露出的一抹雪痕,大手就覆上了应该去的地方,刚揉了一把,怀中的女人迷迷蒙蒙睁开充满雾气的眼睛,娇娇怯怯地低声说:“殿下,妾有月信在身……”说完便又昏睡过去了。

    他不由得哑然,这是真醉了。

    回到后院,刘福全等人将薛锦荔扶了下去,沈策也没留宿,将帘子放下就起轿回书房了。

    (书房)

    沈策站立在金丝檀木桌前,运气写了个斗字。

    这种斗字最费力,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每当心神不稳的时候,他都习惯靠这种方式来排遣。

    今晚实在是太荒唐了,他一个太子,做了浪荡登徒子了。在奴才们抬着的轿子内和侍妾亲近,从前是想也没想过的。或许这等事传出去也只被人叹声太子风流,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有些放肆了。

    回想一个时辰前,沈策还在殿内等着陈氏给自己敬茶。从本心来讲,陈氏的颜色比起薛氏确实庸常了些,但只看今日她费心装扮,太子妃也有心抬举她,自己不能不给她们这个面子。

    于是便耐着性子在这里看她表演学得并不精进的茶道。

    忽的听到殿外的一声“薛孺人”,他出去就看到乱成一团的奴才和苍白的一张脸。

    “再不能让她喝酒了。”这是唯一的想法。

    事后一想,皇宫大内,这许多奴才伺候着,薛氏大小是个主子,总不至于喝醉酒就出事。自己今日此举却是鲁莽了,拂了太子妃的盛情,着实不美。但这么晚再回去,也不像话了。

    况且,说破大天,也没有他给一个孺人见罪的道理。

    (后院)

    此刻,薛锦荔拥着锦被,正做着一个梦。

    梦里,她还只是爹娘的女儿。带着弟妹去村口那棵大樱桃树上去摘樱桃,娘要做樱桃酱。他们拿个小筐边摘边吃、边摘边吃,三个人都吃得肚子圆鼓鼓,回了家里把空空如也的筐子一亮,惹得娘笑骂一声,只好把樱桃酱今日无货的牌子往外挂。

    爹忙完了公务回家来了,三个孩子朝爹奔去,但是她却怎么跑也跑不过去,腿发软,再转头看娘的脸,也是越来越远,她想叫,叫不出声,一阵模糊,所有人都不见了。

    再一转,她成了太子沈策的姬妾了,梦里太子亲她,她想着,自从入了东宫以来,自己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一步路也不敢乱走,憋屈极了。

    这下,摆在眼前的大好占便宜机会,现实中不敢放纵倒罢了,这都是梦里了,自己还缩什么?拥着太子就是一顿乱啃。

    好真实的春梦……太子还摸自己了。

    等等,她睁开眼了,太子爷的俊脸和充满上位者威压的气息让她瞬间酒醒,幸而记着自己曾撒了一个谎,在保住小命但扫兴和去他妈的爽一把就死中,她选择了前者,于是张嘴推拒了一句:“妾月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