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拷问

    鄂姞看得目瞪口呆,知道内侍贾浸淫宫中多年,早看惯了宫中的阴毒伎俩,便将目标转向召伯虎:“召国公大人,您素以宽厚闻名,今日之事你可看得过眼”

    岂料召伯虎只是冷冷瞟了她一眼:“对付阴毒之人,自要使用非常手段。若论狠毒,次妃娘娘怕也是不遑多让!”

    目送召伯虎将梅子押走,鄂姞反倒镇定下来:“宫内监大人还有何见教”

    内侍贾面冷如冰:“召集所有宫人来大厅集合,另去冷宫提取夷己。”

    萱宁宫正厅,数十宫人噤若寒蝉,齐刷刷跪了一地,人人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上首坐着的鄂姞一动也不动,如泥塑的雕像一般。内侍贾威风凛凛,站在阶前,没人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是听到声音都害怕,仿佛是阎王的召唤。

    “你们哪个是负责给冷宫递送食物的”阎王发问了。

    人们默不作声,有几人转头瞅向了前排一个头快低到了胸前的四十来岁的嬷嬷。那妇人咬咬牙,知道已躲不过去,便膝行向前了几步,叩首道:“是奴婢!”

    内侍贾气定神闲地抚弄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跟它们很有话说:“除了食物,还递送了什么别的东西没有”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那嬷嬷头叩得山响,大呼冤枉。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内侍贾忽然拍拍手掌:“夷己身边的被杖毙的狐姬可是你的娘家侄女次妃娘娘选你来为冷宫递送食物,可真是用心良苦哇!”说完,特意抬眼瞟了鄂姞一眼,后者并不为所动。

    狐嬷嬷性子泼辣,闻言有些愤慨:“我侄女被杖毙不假,可我也是在宫里侍候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总不能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便把没影的事硬安在我头上吧------”

    内侍贾一挥手,一个膀大腰圆的宦官一记耳光扇过去,狐嬷嬷的面孔立刻肿起半边高,嘴里咯了一声,吐出半口血,其中还掺杂了一枚牙齿,她眼泪都出来了。旁边众人全都噤若寒蝉,缩着不敢动弹。鄂姞忽觉得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拦着梅子,这里都如此,还不知她在召国公手上会遭受什么酷刑呢

    说话间,夷己已被两名宫嬷扔到了阶前。内侍贾又一挥手,一名小内侍手捧着托盘上前一步,盘中是一尊镶红宝石的黄铜酒爵,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内侍贾冷冷说道:“大王赐夷己鸠酒一爵,好为王后娘娘殉葬。请娘娘这就上路吧!”

    在场所有人都吓白了脸,身子抖如筛糠,再无人敢随意开口。夷己不住颤抖着,睁着通红的双眼道:“为什么王后死便死了,凭什么要我殉葬我可是伯姬之生母,大王这般做,置公主于何地难道把我打入冷宫还不够,非要让我死才肯罢休吗”

    慌乱中,她与鄂姞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内侍贾的眼睛。他心如铁石,半点不为所动:“大王有话,夷己本为王后的媵妹,自该生死相随。至于公主,自有其无量前程,不可为这般卑贱的生母所累。娘娘好好去了,自有死后哀荣!”

    “哈哈哈------”夷己忽然仰天大笑,笑到脖子上青筋暴起,笑到发髻散乱,形同疯妇。她的声音悲怆凄凉,发出生命最后的质问:“凭什么从小,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嫁人后是母仪天下的王后;我与她共一父,却如同侍婢一般,不能称呼生父,只能称大人。等到嫁人了,我依旧是她的侍婢,一辈子都摆不脱这卑贱的身份!我母亲为番子殉葬,我为嫡姐殉葬,为什么就因为她母亲是井姬,我母亲是夷奴吗我不服,不服------”

    她忽然冲上来打翻了酒爵,鸠酒洒出,地上冒起一股白烟。内侍贾怒起:“夷己身为废妃,竟敢抗旨不肯为王后殉葬来人,把这一壶都给她灌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内侍贾话音刚落,马上便有七八条胳膊伸过来将夷己死死摁住,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找的。一个冷宫弃妇,竟敢打翻大王御赐的鸠酒,哼哼------”内侍贾冷笑着,手里拿着装鸠酒的扁平铜壶,一步步走近。夷己睁着通红的双眼,拼命地摇头:“不,我不要------求求你们,别------”

    内侍贾一打眼色,一名小内侍捏住了夷己的鼻子,她硬撑了半分钟的时间不肯张嘴呼吸,憋得满脸通红,终于还是破了功。趁这时机,内侍贾马上将细长的壶嘴塞进她嘴里,生生将一壶鸠酒都灌了进去。

    事已毕,内侍们将夷己重重掼在地上。一下子喝入这么大量的鸠酒,毒性发作得很快。马上,夷己捂着肚子在地上不停地翻滚,鼻孔与嘴角淌出泛黑的血,样子十分骇人------不过半炷香功夫,她再也滚不动了,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喃喃道:“伯姬,我的女儿,你要为娘报------仇啊------”

    她说这最后一句话时艰难地抬了抬头,从眼角处淌出黑血,如同地狱爬出来的女鬼。在场所有人都汗毛倒竖,惊悚不已。

    “来人哪!”内侍贾抖抖衣袖:“把夷己抬出去,装入棺柩,待王后大殡之日,一起抬出宫门。”

    夷己抬出去后,地上仍然留有一块块斑驳的血迹。鄂姞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虽强作镇定,但已是半身酸软,既喊不出,也挣脱不出,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至于其他人,早就吓白了脸,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至于那位狐嬷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了。见内侍贾的眼光扫向自己,立刻梗起脖子嚷道:“看大人的意思,老婢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横竖一个死字。大人杀了我便是,还问什么”

    内侍贾冷笑一声,身边的一个长相凶狠的内侍大步上前,从腰间扯下一块汗巾,一捏狐嬷嬷的下颚,将汗巾塞进她嘴里。然后左膝顶住她的脊背,左手扣住她的肩,右手捏她一掌,也不知手上如何使力,只听一声沉沉的骨头碎裂声,狐嬷嬷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只是被堵了嘴,叫不大声。

    堂下跪着的众人看去,只见狐嬷嬷右手小指弯曲成奇怪的样子,指根往后压,几乎贴着手背,指尖却往外弯成九十多度。鄂姞死死盯着那指头,吓得簌簌发抖,魂不守舍如痴呆。

    狐嬷嬷疼得脸色紫红,眼白翻起,半昏厥过去。早有人在她脸上泼了一盆凉水,狐嬷嬷悠悠醒转,眼前就是内侍贾那张阴沉的脸:“你不怕死对吧那就让你生不如死,反正你有十根手指,咱们再来几回如何”

    这一下,狐嬷嬷几欲吓死,急急点头:“我说,我全都说。”

    内侍贾冷漠地盯着她:“说吧。”

    这回狐嬷嬷可算是竹筒倒豆子了,她捂着手指,哆哆嗦嗦全说了:“------是鄂次妃娘娘让我去负责给冷宫传递饭菜的,还给了我不少金,让我传话。夷己娘娘说,王后身边的姒嬷嬷,是她一等一的心腹,定要去了此人,才好在王后临产时放开手脚做事------”

    “胡说!”沉默多时的鄂姞忽然开口了:“我只是看你的侄女从前是夷己的贴身侍女,所以才安排你去伺候她的。何曾让你传过话分明是眼见夷己事发,在这胡乱攀咬!”

    “次妃娘娘若是清白,自可安坐,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吧”内侍贾高声说道,转脸问道:“你是怎么传话的是直接告知鄂次妃吗”

    “不是,不是。”狐嬷嬷捂着指头,咧嘴道:“我只告诉我梅子姑娘,其他的事,婢子真的不知啊!”

    “行!”内侍贾一挥袖:“将她带去交给召国公好好审问,去吧!”

    这一天对于萱宁宫众人来说太过于漫长,长得仿佛过了一年。眼见红日西斜,但内侍贾这个白日阎罗依旧没有回归地府的意思。他仍然在正厅光洁的地面上踱来踱去,每一步都踩在宫人们颤抖的心上:“------你们知道吗王后大殡在即,依着大王之意,不但夷己要殉葬,萱宁宫与秋寥宫和王后之死脱不了干系。所有宫人皆要殉葬,除非有谁能站出来,将所知道的事吐个干净。大王定会恩准其免死,派于别宫伺候。就看------”

    他目光扫过下跪的众人:“谁能识时务了”

    “大人!”话音刚落,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内侍从队列中膝行而出:“奴才是伺候宫中茶水的,所知不多。只要大人但有所问,定竭力应答!”

    “好!”内侍贾脸上难道地露出笑容:“我且问你。萱宁宫中谁是负责与宫外联系之人”

    /6/6360/72244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