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过函谷关

    函谷关位于渭河谷地与中原的咽喉通道——崤函古道末端,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地理位置十分险要,正是大周王朝实现对东部广袤平原有效统治的重要关塞,历来驻有重兵,以防淮夷入侵。

    当召伯虎一行远远望见高大的函谷关门时,正值天色向晚。一轮红日依着函谷关高大的角楼缓缓西落,万道金光从角楼拱洞的缝隙中迸射而出,照得四下里一片灿烂。

    这一行人都是每一次离开镐京来到这关塞,事事都感新奇,何况走了这近十多的路,大雨泥泞,吃尽了苦头,今日终于到了,心中喜悦自不待言。尤其是姬胡,若不是召伯虎有言在先,早就蹦出车外去了。

    “胡弟”,召伯虎用略带威胁的目光逼视着姬胡:“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叫我‘大哥’或‘长兄’,我叫你‘胡弟’,为防隔墙有耳,即便是私下无人之时也得这么称呼。明白吗”

    “明白,明白。”姬胡迫不及待地问:“难道入关后我也要一直躲在车里不能出来吗”

    “不必。”召伯虎安慰道:“禁卫们出自王宫,我怕他们见过你,所以不得不防。待入关后,将他们安置在城外,明日一早返程。这边的成周军队肯定都没见过你,到时你就可以自由露面了。”

    “太好了!”姬胡抚掌欢呼道。

    “嘘——”召伯虎警戒地竖起食指,姬胡听话地安静了下来。

    “公子,有守关将领前来相迎!”车外军士禀道。

    “请他车前相见!”召伯虎命令道。

    万没想到,这位前来迎接的将领竟是个正值弱冠之龄的少年将军。他头戴细纱冠子,腰间系着金银错带钩,一身簇新的铠甲,结束得一丝不苟,看上去神采奕奕,英武不凡。见到召伯虎,来人撩衣跪倒:“小将成周丁师偏将姬多友,拜见王使大人。”

    召伯虎将身子一让,说道:“不敢不敢,你我同为姬姓同宗,怎敢受此大礼”

    周王朝的都城虽在镐京,但从地域上看,镐京却并不是地理的中心,真正的地域中心是洛邑。所以洛邑号为东都,周王朝在这个地方存留有一套和丰镐地区等制的行政体系。和丰镐地区一样,洛邑与成周四边也有各个诸侯的采邑与土田,诸侯们也派了宗室在此治理。

    成周八师以天干地支命名,每一师都是由中原重要诸侯国派驻军事主官,召伯虎心中默算了一下,丁师应该是卫国主理。

    “小将军是卫国宗室吗”他问。

    姬多友一脸敬服:“召公子多闻广见,小将正是卫国宗室,已是三世外的疏族了。我父亲才是丁师的主将,特派我前来相迎公子。”

    召伯虎命令禁卫的五十辆兵车就驻扎于关外角楼,明日一早启程返回镐京,家臣密伯跟随车队回府复命。自己则单车驱入函谷关。

    晚霞如同一只巨大的火鸟,将西边的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空映得通红,渐渐地,火鸟燃尽,只余下一块块晶亮的红色宝石,镶嵌在形似灰烬的云层里,宝石的光芒越来越淡,红色退去,由灰转黑,终于淹没于苍茫的暮色中。

    姬胡倚在角楼的窗前,见此美景,立时痴了,不由轻叹道:“真美啊!”

    召伯虎回过头来,见他兀自发愣,笑道:“这就看呆了大周天下,壮阔无边,待到了江汉,有你看够的时候。”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踏遍大周每一寸山河。把四方的夷狄戎蛮全部打回原形。”姬胡恨恨地说。

    这话一个孩子说出来,戾气颇重了些。召伯虎皱了皱眉,正待说什么,忽然有侍者请二人过去赴接风之宴。

    函谷关主楼大厅上,主位空设,函谷关主将与成周丁师主将姬郑一左一右陪席而坐。三人让了半天,最后召伯虎推让不过,依旧在主位上就坐了。姬胡与姬多友在阶下陪坐末席。

    大家同饮了几觞酒后,姬郑说道:“这王师规矩太多了,今天一早便一声不吭地返程了,不然真该请他们来喝这接风酒的。”

    召伯虎解释道:“他们是大王的身边禁卫,离京时说过一旬便要返京复命,如今已然被大雨耽搁了时日,如何不急呢”

    “那是,那是。”关将附和道。

    “只是------”姬郑试探着问道:“此次出征楚蛮,只带三师,这兵力是否太少”

    果然,这才是宴会的主题。召伯虎晒笑了一下,端起酒觞说:“将军不必多虑,此次出征,大王之意只在援随救鄂,并非灭楚。何况江汉诸国尚有兵车数千,雄兵数百万,何需怕他一个荆楚”

    “公子不可轻敌呀!”姬多友坐不住了,他插话道:“公子久居丰镐,不知晓这些年楚人的所作所为。他们接连打击江汉诸国,逼他们臣服于己,鄂国为此不得不迁都。此外,还勾连淮夷余孽,蠢蠢欲动。实在不可小窥呀!”

    “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敢在王使跟前为敌夸口!”姬郑喝斥儿子,向召伯虎作了一揖谢道:“小子狂言,望召公子见谅!”

    “令郎年龄尚小,却能如此老成持重,实是难得!”召伯虎赞赏地看了看姬多友。心里明白,姬郑代表的正是中原诸侯们的想法,他们想保存实力,不想与南边的楚国拼耗,所以才设宴试探自己的底牌。无非是为自己打算罢了。反倒是姬多友,是真正想遏制楚国扩张之势,匡扶王室的。

    召伯虎的一番话倒是让姬郑放了心,他连敬了几觞酒,把姬胡喝得东倒西歪,不胜酒力。由随从扶回房睡了。

    酒喝得多了,自然话也多了。姬郑开始交了底牌:“召公子,不瞒您说,这次抽调三师,齐国和纪国都不肯出头,宋国倒是乐意,可他们毕竟是殷人之后。最后,就轮到卫鲁和洛邑之师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他没注意到召伯虎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低沉着嗓音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将军喝多了,明日整治兵车甲器,后日出发!”说完,便拂袖而去。

    召伯虎走出大厅,深吸了一口夜风中清凉之气,只觉得胸中浊气松快了一些。他没想以,如今的中原诸国竟是这般人人只求自保,他们还值得倚靠吗

    清晨,镐京的城门刚刚打开,打东面便来了一支长长的兵车队伍徐徐驰入城门。刚入城关,从车队中分出一乘单车,向召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东宫外头,朦朦晨曦中,夷己望着高高的宫墙发愣。她恨不能透过这厚厚的宫墙,看到女儿伯姬的幼小身影。她自出生以来还从未离开过亲娘怀抱,这会子怎么样会不会一直哭肯不肯好好吃饭------

    “娘娘,您天不亮就站在这里,不吃不喝不洗漱,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回宫去吧。”身旁的宫女心疼地规劝道。

    “狐姬,你不明白。”夷己满脸泪痕:“我是恨自己不中用,一辈子都只能被人支使,连女儿都留不住。只怪我投错了胎,她母亲是番国正夫人,井姬贵女,便算是井氏败落了,她依旧是王后。我母亲是夷人女俘,奴隶出身,连人都算不上。我的母族,我自己,连同我的儿女全都是她手下的棋子,可用则用,事急则弃。我真的好恨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那个叫狐姬的宫女劝道:“娘娘你还得想开些,或者您生个儿子,好赖就能在这宫里立稳脚跟了。”

    “生儿子哼!”夷己的目光凛厉:“生个儿子再被她夺去吗我偏不!”------

    这一主一仆满身露水,一门心思都扑在不远处的东宫里。却没注意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躲在她们身后,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夷己望不穿的宫墙内院,番己正手执一卷帛书聚精会神地看着。渐渐地,一缕喜悦的微笑浮上她的脸庞,她如释重负地放下帛书:“乳娘,太好了,胡儿跟着召公子已安全抵达了函谷关。”

    “娘娘,奴婢就不明白了,召公子为什么不让太子跟着车队回来这样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事掩盖过去了吗”獳羊姒不解地问。

    “你不明白。大王新登王位,这宫里宫外,王畿大小领主宗族,还不知有多少人是心向着先孝王与王子皙的。那禁卫侍中又有多少心怀异志之人怎可让胡儿只身犯险若是召公子亲自护送归来,必会耽误南征,所以只能带着他同行了。”

    “可是,这样一来,太子归来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咱可不能再瞒着大王了,这------这也瞒不住啊!”獳羊姒想到那顶“欺君”的大帽子,颇有些疑惧。

    番己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瞒不住,这会子召公亲自入宫谒见了。吩咐下去,预备好接驾,大王怕是一会就会移驾东宫了!”

    (本章完)

    /6/6360/25344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