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沉迷与离开

    按理说严嵇早已应该习惯这些恐惧,因为他自从选择欺骗陆江初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活在这样的煎熬中。

    有一个比喻可以很好形容严嵇的状态。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那个过程。

    但好在,这样的过程,严嵇甚至有些习惯了。

    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在一开始的慌乱之后,严嵇仍旧能够保持自己的理智,珍惜与陆江初的每一秒钟。

    渐渐地,严嵇也开始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

    他仔细地回想陆江初的状态变化,最终,再一次非常庆幸地排除了陆江初记忆恢复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记忆恢复了,那应该是其他问题。

    似乎,问题出在陆江初去了柯家之后。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严嵇开始回忆。

    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严嵇的印象还很清晰。

    今天他几乎是全程都是跟着陆江初的。

    只除了一个时间段。

    那时候,陆江初在柯家楼上进行调查,而他出门接了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被严嵇派去处理陆仙仪的保镖。

    保镖说因为昨晚淋了一场暴雨,陆仙仪的情况很不好,严嵇那时候并没有在意,只回了一句别死了就行。

    后来他再回去见到陆江初的时候,陆江初正在看电脑,似乎在见到他以后,就很快没有看了。

    这个细节严嵇之前并没有注意,此刻想起才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江初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严嵇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陆江初并没有睡多久,毕竟她虽然疲倦,但昨晚的休息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当车驶到陆家的时候,陆江初正好醒来。

    她睁开眼睛,便撞进了严嵇深邃的眸子。

    陆江初失神了片刻,有一些想扬起嘴角。

    毕竟,仅从美色的角度来讲,严总绝对是秀色可餐的存在。

    陆江初的目光在缓慢向下移动。

    她看见严嵇高耸的鼻梁,看见他薄薄的嘴唇,性感的下巴。

    再往下,就是脖子与锁骨。

    陆江初突然想起,某一次严嵇洗澡过后,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中走出来的场景。

    那时候,严嵇头发上的水在他的身上滑落。

    水滴滑过严嵇棱角分明的俊脸,滑过他的喉结,滑过他性感的胸肌,滑过八块腹肌……

    最终,顺着人鱼线的弧度,渗入浴巾之中。

    性感,禁欲,撩人。

    那时候的严嵇,与他平时那种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有着太大的反差。

    正是这种反差,给一切增添了一种神秘而朦胧的色彩。

    只有她见过那样的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或许是占有欲作祟,又或许是其他缘故,陆江初突然感觉有一些开心。

    见陆江初呆呆的盯着自己,严嵇悬着的心很快就放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陆江初此刻心中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严嵇觉得她可爱。

    原本,他是不打算惊动陆江初的,决定自己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想尽力延长一下此刻的时间。

    但是看着那样可爱的陆江初,严嵇一下子竟然忘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这下,陆江初回过神来了。

    她猛然记起,自己还在生严嵇的气,怎么能够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他的脸发呆?

    就算真的想盯,也绝不能是这时候!

    陆江初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很难做出改变,如今也一样。

    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冷处理严嵇,能够半途而废?

    要知道,她可是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而他却大半夜出去,还绑架了一个女人,不知道一天到晚的在干什么。

    信任这种东西就像是镜子一样,一旦打碎了,想要回归原来的样子,就不太可能了。

    在陆江初眼中,这次的事情,已经足以构成一次信任危机。

    她想要好好处理,不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在一起时,不能够对彼此坦承,而是互相猜忌、互相算计。

    当然,陆江初并不认为,严嵇是出轨了。

    毕竟看严嵇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便可以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陆江初不理解的是,如果只是生意上的事情,严嵇为什么要瞒着她?

    如果不是生意上的事情,他们彼此之间难道还有什么间隔吗?

    陆江初讨厌善意地隐瞒。

    她比较强势的性格决定了,她这个人有着强烈的掌控欲。

    从这方面来讲,严嵇和陆江初都是同一种人。

    这也是让陆江初有时候会感到讶异的东西。

    按理说,她与严嵇相处这么多年,两个人性格都很强势的情况下,应该会起冲突才对。

    毕竟,他们都不像是会为了爱情,在原则性问题上让步的人。

    他们应该有很多冲突才对,他们应该为了自我的坚持,会有理念的碰撞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江初的脑海中却从没有那样的记忆。

    这让她有些时候,会有些怀疑,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的真假。

    当然,那样的怀疑其实显得,过于哲学思辨了一些。

    陆江初的性格导致了,她不是喜欢那样东想西想的人。

    对于陆江初而言,过多的思虑其实就是一种内耗,她更喜欢把自己的经历投射进外部世界,更喜欢与事物建立直接的联系。

    这也是她能够掌握那么多技能的主要原因。

    当陆江初对一件事情感兴趣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绝不是权衡利弊,而是直接去做。

    就像小时候看的那篇讲小马过河的童话一样,很多事情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觉得自己想着想着就有些偏题了,陆江初连忙收回了思绪。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看着严嵇发呆了,而是在司机将车停好后,就独自下了车。

    严嵇跟在陆江初身后为她提包,这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只要陆江初不赶他离开,他就绝对不会主动远离陆江初。

    更何况,即使陆江初真的赶了他,不想见到他,那又怎么样呢?

    在陆江初面前,严嵇很多原则都可以不再是原则。

    毕竟,像他那样骄傲的人,连自尊都丢弃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东西?

    因为陆江初的沉默与刻意保持距离的行为,严嵇与陆江初之间的氛围有一些奇怪。

    陆垂云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见到陆江初的时候,陆垂云正在电脑上开一个远程会议。会议的时间很短,此刻已经接近尾声,于是陆垂云很快就结束了。

    陆江初的心情似乎不好。

    这是陆垂云脑海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为什么?

    这是陆垂云脑海中涌出的第二个念头。

    他转头看向严嵇,目光中满是问询。

    而陆江初直接忽略了他们的互动,径直走到楼上。

    陆江初不在,陆垂云就干脆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出门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又有谁惹我们家小祖宗生气了?”

    严嵇摇头,他虽然有所猜测,但毕竟还有些摸不准,只能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柯家那边的事情。”

    闻言,陆垂云倒也不惊讶。

    他从来都知道,他妹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见到别人被欺负,向来都会打抱不平。

    更何况这一次,理亏的还是陆家。

    虽然不意外,但陆垂云并不是不在意。

    他的目光中闪过狠厉,语气更是冰冷:“那些让江初不开心的人,我都会很快处理的。”

    说着,陆垂云看向严嵇:“希望严总不会是那样的人。”

    他的语气中充满警告的意味。

    看来,对于严嵇刚才所说的话,陆垂云并没有全信。

    严嵇点头,他知道,因为自己曾经对陆江初那样坏,陆垂云才会不信任他。

    如今,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陆家人的认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严嵇并不会强求太多。

    见严嵇的态度还算不错,陆垂云也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

    对于陆垂云而言,他做事情很多时候的原则都是,以他妹妹的意愿为主。

    只要陆江初喜欢严嵇,陆垂云也就能够接受。

    而假如陆江初有朝一日不喜欢了,陆垂云则会比任何人都更积极地,替陆江初寻找更多可以排遣寂寞的人。

    这世界上,虽然没有了顾和光。

    但是只要有钱,整容出一个和顾和光长得差不多的人,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只要他的妹妹喜欢,陆垂云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严嵇显然也是明白陆垂云的想法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对于严嵇而言,陆江初也是他的原则。

    是他心中的珍宝。

    是他的明月与星辰。

    是他梦想的一切,是他所渴望的所有。

    他以最卑微的姿态站在陆江初面前,渴望她的爱意,奢求她的怜悯。

    他压抑和掩饰着自己的阴暗面。

    只要她不抛弃他,他就会是她理想中的爱人。

    甚至他能够做到,比她真正爱的那个人还好。

    真心做替身的人,总是有这样的觉悟的,也总是有这样的决心的。

    严嵇很多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这种疯狂,和他曾经所感觉到的那种完全不同。

    严嵇曾经,内心是煎熬、痛苦和吵闹的,他就像一个完全被撕裂的人,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他心里冲撞,只有在见到陆江初的时候,他才能够感觉到一丝平静。

    能够感觉到,那些吵闹的想法,突然一下子沉默了。

    宁静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就仿佛信徒见到自己的神明,在极端的震撼之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而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很多时候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很难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情绪,也很难能够有太多的想法。

    他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能够把工作上面的事情,完完全全安排好。

    他知道对待不同的人,应该以何种态度,即使他心如死水、波澜不惊。

    只有在陆江初身边,他才像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有情绪、有想法、有喜怒哀乐的人。

    当陆江初不在身旁的时候,严嵇所看见的就仿佛是一个黑白的世界。

    但是,当她在他身边时。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给他的世界重新上色。

    她就像一个奇迹,就像一场风暴,就像狂风骤雨,就像彩虹与阳光。

    严嵇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知道自己的异常,才能够完美掩饰自己的异常,不是吗?

    生活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美好。

    虽然现在有一些小波折,但是很快,他和江初的婚礼就会举行。

    他会成为一个正常人的。

    或者说,他一定会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正常人的。

    这世界上所谓的事实,不就是大家的共识吗?

    只要她不放弃他。

    只要她不抛弃他。

    他就一定会坚持自己的伪装的。

    对此,严嵇充满信心。

    但是很快,他的信心就被打破了。

    两个小时之后,严嵇得知,陆江初抛下他,坐飞机去了港市。

    向来和陆江初形影不离的严嵇,之所以会在陆江初离开之后才得到消息,主要原因在于,那时候他被陆江初调开了。

    两个小时之前,陆江初告诉他,想吃隔壁镇的红豆小饼,并要求严嵇必须亲自去买。

    为了哄自己的女朋友,还是“待罪之身”的严嵇自然不会拒绝。

    隔壁小镇和江城之间有五十多公里的距离,今天但是因为路况不好的缘故,严嵇硬是走了两小时才赶回来。

    告诉严嵇陆江初已经离开的消息的人,还是严嵇根本得罪不起的陆志明。

    陆垂云站在陆志明身旁,看见向来高高在上的严总,被自家妹妹这样折腾,不由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好在,他也只是在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分毫。

    与陆江初对严嵇的放心不同,在陆垂云心中,严嵇一直都是个危险人物。

    他时刻都对严嵇充满防备,即使严嵇已经表现得这般无害,陆垂云心中的想法也没有改变。

    他总觉得,严嵇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更让陆垂云惊心的是,严嵇看向除陆江初以外的人的目光,都冷漠到了极致,简直是像在看什么无生命的物体一样。

    于是,本着不能完全激怒严嵇的想法,陆垂云说道:“红豆小饼竟然已经买好了,那就送过去吧,反正严总也有私人飞机,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