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十六章

    深夜,&nbp;&nbp;海面上火炮声响。

    紧随其后是甲板上传来急促哨声,三短一长,正是海盗出没的意思。

    这下不可能再继续睡觉。

    事前,&nbp;&nbp;威廉就给普及过海上突发状况的各种应急措施。

    海盗来袭时,非战斗人员千万不要出舱门,&nbp;&nbp;谨防被被流弹与碎裂船体砸伤。

    风帆时代,&nbp;&nbp;海船以风为动力,船体主体为木质结构。

    虽然船上配有炮弹,&nbp;&nbp;但不似后来人们认为的落地会爆炸的弹药,而主要使用实心铁弹。

    通常,&nbp;&nbp;船体左右侧舷布置火炮。

    因为射程限制,想要有效攻击就要靠近敌方船只,&nbp;&nbp;然后单侧齐发将实心弹打到对方船体上。

    此时,&nbp;&nbp;船体的木质坚固就很重要。好木头与制作技术,能有效防御小口径实心铁弹的攻击。

    由此看出单独一枚放炮的作用不大,&nbp;&nbp;炮弹数量越多越能有效打击木船。

    实心弹的数量到位,是能砸碎城墙。

    当数十枚实弹齐发将木船击碎,崩裂木头必是四分五裂乱飞,这时非常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越是大型船只,&nbp;&nbp;越能配置多层炮弹,&nbp;&nbp;理论上火力充足战斗力更强。

    实战中却不只考虑火炮数。

    海船的动力是风,风向、风力强弱就成了另一个决定性因素。

    除了实心铁弹,还有一种专门攻击船体风帆的链弹。

    把两个比炮膛口径小的小型炮弹用铁链接在一起。向风帆与桅杆射击,而一旦供应船只动力的风帆被破坏,这船就像是人被打断腿寸步难行了。

    不过,链弹的命中率较低,不是主要攻击武器。

    威廉号配备了左右侧舷共计四十门火炮,&nbp;&nbp;这数量在战舰里属于底层,但别忘了它是一艘商船主要用来运货。

    要说大船的火力值威慑级别足够了,可为什么海盗依旧敢攻击劫掠?原因就在船员专业能力上。

    有武器是第一步,会用更重要。

    如今海战要获胜,需齐发炮弹才能造成大面积伤害。

    通常情况,两船靠近到一定距离开炮,比的就是开炮速度与数量。

    接舷战对于火炮手填充速度、射击角度是否形成一条战线等等都颇有要求。

    实战经验与足量训练才能提升战斗人员的本领。

    但商船主要是为了做买卖,又不是搞剿匪的,商船水手的实战经验如何与整天飘海上抢劫的海盗相比。

    海战发生后,两船距离越发靠近,就不只是火炮攻击。

    用枪相互射击,跳到另一艘船上进行搏击等等,这更要求船员的武力值。

    威廉号的战斗人员专业技能如何?

    武拂衣需要眼见为实,而更要去前线见识与海盗的实战。

    至于非战斗人员不出门,她显然不在这一名单范围内,换回了武氏身体依旧能操家伙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平时一直督促胤禛练武的效果来了,让这身体使唤起来也挺得劲。

    “先找威廉,了解情况。听刚才那声炮响是单枚射击,听着像是我方主动开火。“

    武拂衣边说边换好了外套,示意胤禛动作迅速些。

    哪怕船上西洋人不知贾武道长是武侧福晋,但也将其视作甄家雇佣的专业顾问。

    当事涉迫在眉睫的海上交战,有担当的主人家应是责无旁贷地亲自询问战事。既然胤禛回到老四身体内,总该由他带头去问话。

    道理,胤禛都懂。

    眼下没对换身的不适症抱怨一个字,反胃恶心感忍一忍就过去了。迅速穿了外套,但忍不住默默腹诽。

    平时叫老鬼早起上朝不积极,今夜冲向交火第一线,她倒是非常积极。

    别看这人一直喊着要咸鱼躺喊得动听,但灵魂里遗忘不了对惊险刺激的追逐。

    不必每次都说实话。

    胤禛非常清醒,实话实说没有好结果。

    不是他被老鬼推上前线进行实操海战,就是他要担忧老鬼会玩命上。

    废话不必多,直接去往了主控室。

    半途瞧着弘晖等人好奇地开了门,但把连带侍卫在内的人都劝返回房。

    首次遇到海上炮战,一群人全都去围观显然不合适,派出两名代表就行。

    此刻,也别问为什么是雍郡王与武侧福晋冲在最前方,问就是四爷最有话语权。

    一路往火炮发射处走去,又听到了一段响亮的号角声。这次旋律短促而紧张,重复了两遍。

    是暗号。

    海面上,船只基本都悬挂旗帜,以示自己的身份立场。

    但诡计与欺骗无处不在,海盗会挂假旗帜欺瞒对方,等到靠近后迅速切换旗帜进行突击。

    于是有一些号角暗号被编了出来,同一阵营的船可以听音辨识。

    尽管有距离的局限性,但如今海战的有效火炮攻击范围不算太远,对暗号也算避免误伤的一步。

    几秒过去,没有听到海上传来任何回音。

    等来到主控室,威廉已经拿着望远镜瞧着南方海面。

    沉沉夜色并非一片漆黑,前方有光亮,正是某一艘船只的灯光。

    此时,船长史蒂芬下令全速前进,“全体都有,准备射击!”

    威廉瞧见前来观战的两人,“上帝啊!你们怎么来了?外面危险。&nbp;&nbp;&nbp;&nbp;”

    “我们只是看看,不会随意乱走。”

    胤禛说得信誓旦旦,却是不知威廉能否体会「随意」一词的灵性。“情况怎么样了?有海盗船吗?”

    威廉让望远镜的位置,“天太黑,看不清对面的旗帜。它挂的一面国旗是大不列颠旗,但还有一面是黑色底,图案不明显。你可以看看。”

    通常船上会有多面旗帜,一般必有国旗与船只所属组织商会的旗帜。

    威廉号挂了大不列颠旗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旗,但对面的旗帜不明显。

    黑色底,很可能是海盗旗。

    海盗旗以黑底、红底较多,而海盗船挂国旗更多是为了迷惑视线,让被打劫船只误以为是一国就能免于遭劫。

    胤禛没能看清对面黑底旗帜的图案,模模糊糊瞧着像是暗红色图形。他让位给武拂衣瞧瞧,而问威廉,“现在情况不明,是先发制人了?”

    “不错。”

    威廉道出了这些年没被海盗打劫的经验。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我方已经给出了示警炮,又是吹响了暗号。对方没有快速撤离,而且不给回应,这种情况下可以动手了。”

    两船靠近一定距离后,才能有效开炮射击。

    不同于国与国的海战讲究风速、战舰排列等等复杂算计,商船与海盗船的遭遇战比的就是谁炮火猛,谁速度快。

    威廉号在商船内属于大型船,一般海盗都不敢正面攻击,因为炮弹数量比不过,而会采取诡计接近。

    对此,先发制人就是最好地应敌方式。相当于一力降十会,不管三七二十把对方打废了。

    会不会打错了?

    海上有一个常识,船只之间不要轻易靠近。尤其是海盗频发的海域,居然连示警也不回应。

    这种情况下,威廉宁可误伤,否则就是用一船的人命与财富去赌。

    史蒂芬船长调转角度顺风追击,而看到对方船只慢了几拍终是开始调头跑路。

    没有因此停止追逐,而是趁着顺风全力靠近,将第一轮实心弹尽数轰了过去。

    即便不把对方打死,起码要打残到它没力气进犯,不然今夜这船可能卷土重来尤为可知。

    炮弹轰鸣声之后,模糊地听到另一艘传来的咒骂声。

    当两船距离接近后再看对方的船旗,看到了黑底方旗上以暗红色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骷髅。

    可不就是海盗旗的图案,而风中依稀传来的不是英语,像是荷兰语。

    显然,海盗船悬挂着大不列颠旗就是烟雾弹,误导威廉号放松戒备。

    接下来半个小时,史蒂芬船长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十多年从无败绩。

    对于何时下令放炮,攻击海盗船到哪种程度才算穷寇莫追,都有很精准的把握。

    再命水手们迅速检查恢复火炮弹药预备情况,进行重新储备,随时进入预备进攻状态。

    一系列事,船长指挥得当,井井有条。战斗水手们也配合得令行禁止。

    这也就不奇怪了。

    威廉为什么能一直都挺镇定,也没有强制驱赶来旁观的客人,那是得力手下们给他的信心。

    从开始出现第一声炮响,到战事结束海盗船彻底消失在视野内,总计一个小时一刻钟。

    不久,海面恢复了平静。

    苍穹夜幕,繁星点点,让翻涌波浪波光粼粼。

    除了空气里残存的一丝火药味,仿佛没有其他能证明刚刚发生了交战。

    火炮手们在短暂的欢呼后,完全没有兴奋到睡不着觉,都是快速换班去休息。

    武拂衣与胤禛目睹整个过程,瞧着史蒂芬船长与水手们的状态,这是身经百战才有的从容。

    “看来威廉不是吝啬的守财奴,与那些不舍炮弹训练的商人不同,平时他挺舍得花钱。”

    武拂衣推测威廉专门训练过这帮战斗水手。

    这与大部分般商人不同。

    很多商人或是不愿支付额外的炮弹费用,或是不愿给火炮手们加工资,不愿意进行日常训练,而在遇上海盗时采取能逃就不会打的策略。

    毕竟,弹药与助燃火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而商人更喜欢降低再降低成本,谋求更大的利润。

    “这样做是明智的,有命才能花钱。”

    胤禛说着就见弘晖等人也来到甲板上。

    对战结束了,胜利的号角吹响之后,非战斗人员不出门警告解除。

    西洋考察队的其余人陆陆续续出来瞧个究竟。

    这次一共二十人下西洋,有戴梓这样的火器专家,还有侍卫、厨子、洗衣工等等。

    这会不管京城里的身份,全都对刚刚发生的战事很是好奇。

    弘晖与胤禟精准定阿玛/四哥在哪里,马上凑上前询问经过了。

    其他人因为语言不通,无法向船上水手探听,也就支着耳朵听四爷说战情。

    威廉招呼了两个水手,搬来了一桶朗姆酒。

    “诸位,第一次听遭遇海盗,要不要喝杯放松紧张心情?”

    喝酒,在远洋航行中是稀松平常且无法避免的事。

    因为淡水难以大量长期保存,为了确保日常饮水的摄入量,必然会掺杂酒类。不过,需要控制每天水手们的饮酒量,而多数选择在酒内加入淡水稀释浓度。

    武拂衣一行人的每日饮食由考察队自带的厨子进行烹调,而在饮水方面也是前期自行装配了淡水与酒水。

    既然喝酒避无可避,至少选择自己喜欢与适应的,而不是一上来就要喝朗姆、雪利、白兰地。

    “今夜就不必了。”

    胤禛拒绝了威廉的饮酒邀请,虽然海盗船被及时打跑了,但他依旧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说明了什么?

    必须继续戒备,远不是喝酒放松的时候。

    多年前,去东瀛先遇海上风暴,再遇到火山喷发。可以说互换状态就像是警报器,不到危险结束不会解除。

    四爷发话,考察队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跟着喝。

    这一夜却没有再发生第二次突袭。

    威廉自豪地拍胸口保证,哪怕有敌情,以史蒂芬船长与火炮手们的应战本领,也能有效保证船只安全。

    海船穿越了马六甲,进入印度洋。

    目标前往印度西部的苏拉特,那是东印度公司据点之一,在那里进行物品补给。

    十一天过去。

    威廉很想收回之前的话,哪怕他的手下再能干,弹药再充足,但也架不住海盗一批接着一批轮番上。

    今年邪门了,还没到印度补给点,居然遇上了前前后后二十波海盗。

    虽然威廉号保持住了场场战事胜利,却也面临了弹药耗尽的窘境。还有一天一夜抵达苏拉特,只能再进行一次强攻轰炮。

    威廉默默向上帝祈祷,不要再遭遇海盗了,要打也要等他靠岸补充了火力再打。

    不过,他也暗暗嘀咕今年遇上海盗的数量好离谱,是平时的六七倍之多。

    尽管知道南亚次大陆局势混乱,导致印度洋也乱了,但海盗猖狂的程度超出了预计。仿佛满印度洋的海盗就戴着他一只肥羊宰。

    威廉虔诚地做起了祷告,上帝保佑,霉运退散。

    客舱内。

    武拂衣与胤禛面面相觑。

    两人也了解到了今年海盗多到离谱的情况。

    现在该怎么说呢?要不要否认一波他们与霉运之神的绝不存在特殊关系?倒霉蛋,绝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