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十四章

    “我没事。”

    胤禛按下武拂衣摆动的手,&nbp;&nbp;不能让老鬼在他眼前瞎晃,&nbp;&nbp;晃得他头更晕了。

    “我能有什么事,能有什么吓人的。”

    武拂衣肯定不会信。胤禛以往被震惊能假装若无其事,但这一回呆愣情绪过分外露。“没事,你能目瞪狗呆?”

    “谁是狗?又胡改词了。”

    胤禛拒不承认,&nbp;&nbp;他的自我怀疑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康熙的儿子也好,&nbp;&nbp;儿媳也罢,那不是重点,&nbp;&nbp;重点在于皇上极有可能想搞退位。

    这就把推测抛了出来。“你问我怎么看今天汗阿玛的举动。如果只是秘密立储,他应该不会如此迅速地打压老八。

    再用老八钓一钓朝臣,&nbp;&nbp;坐山观虎斗,一如曾经他习惯性操作。今天彻底问罪老八,更像是已经选定继承人。”

    为什么康熙选定继承人,&nbp;&nbp;却说不会公开册立太子。

    朝臣们势必要思考,胤礽、胤禔、胤禩接连被皇上夺去继位资格,那么下一个又该选谁?

    康熙要怎么平稳完成政权交接?

    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也没糊涂到破罐子破摔,&nbp;&nbp;反而是颇有成竹在胸的把握。

    “「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公开册立太子」,&nbp;&nbp;「到时候你们自是知晓」,&nbp;&nbp;这两句话隐藏着两处文字游戏。”

    胤禛以极为漫不经心的语气给出了翻译。

    “不立太子了,直接退位做太上皇,朕要活着瞧你们的笑话。”

    轰——

    这次轮到武拂衣感觉五雷轰顶,这个消息成功地让她目瞪狗呆。

    计划好的五年出游岌岌可危,前方突发事故,&nbp;&nbp;有拦路大山从天而降拦路。上面写着「出海玩,做梦吧你,还不快些给朕玩命当皇帝」。

    胤禛见状,&nbp;&nbp;忍住笑意,仿佛非常体贴地取来手持镜。特意在武拂衣面前晃了晃,让她充分意识到究竟是谁傻住了。

    “瞧你,怎么傻了?这消息很吓人吗?”

    “绝对不行!”

    武拂衣拒不接受这一噩耗成真,暂时不去计较胤禛的损人举动。

    “必须出海,做好的规划不容打断。事先声明啊,我才不是懒到不想工作,有正当理由的。”

    开始称述为什么必须离开京城。

    “第一,胤礽、胤禔、胤禩相继被踢出局,这种时候更要避风头。哪怕皇上已经意属谁继位最合适,但现在他的心态可能还处在不完全甘心交权的状态。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这就是欲擒故纵策略。

    康熙属于典型的只能他给不能别人要。

    废太子一年,老大老八先后争夺储君之位。此刻,康熙想要谁继位,但还没有充分的时间沉淀,鬼知道他会不会又反悔。

    “我可不想上位后被横挑鼻子竖挑眼,而再过几年情况就变了,那时是皇位硬塞到你手里。”

    武拂衣知道还有另外的可能性,万一康熙在老四离开的时间段变心了。

    “确实,我不否认你爹也许会转而看好其他人,但他的本性一直都是远香近臭。说得好听点,距离产生美。”

    胤禛承认这话说得非常对。

    如今提出远行可能惹得康熙懊恼,责怪老四怎么对皇位爱答不理,但不走的隐患更大。

    当老四远行至海外,那么远的距离不仅只产生美,康熙怕是做梦都是在殷切期盼儿子快点回来继位。

    “这条理由却不能摆在台面上说。”

    胤禛给补全了出海的充足理由,“戴梓被诬告的旧案,主谋指向南怀仁。哪怕南怀仁去世二十一年,但传教士引发问题不减反增。”

    此处点名四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中西礼仪之争”。

    简单概括,大清与罗马教皇闹翻了。

    因为罗马教廷认为祭拜孔子与祖先违反基督教教义,但凡入教的清朝人都不能再做这些事。

    明朝年间,利玛窦等传教士来到东方。此后百余年,在中华土地上渐渐有了基督教信徒。

    康熙十一年,颁布了“容教令”让西洋传教士的传教合法化。

    原本的和谐气氛却在教皇克莱孟十一世在1700年登位后骤变。他在1704年派人去大清公布了教廷禁约,指出教徒不得祭孔祭祖。

    此事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中华之地传承几千年的风俗习惯,凭什么被外来者强硬干涉禁止。

    康熙肯定不会允许外人指手画脚,后来就宣布了禁教令。

    同时也派人去罗马,是要好好说道一番,但因为路途遥远而尚未有回应。

    为什么会发生这场冲突?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

    教会内部有不同的派别势力,不同派别背后的欧洲国家势力亦不相同。

    最初来华的派别单一,进入东方后认为要适应包容当地风俗习惯。

    随着海贸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西洋人前往东方。

    他们分属不同教派,而有人的地方必有利益斗争,不同传教理念让教派之间无法避免地产生冲突。

    除了教派之间争夺利益,站在大清的角度也必须看到了教皇宣布禁约背后的欧洲中心主义傲慢。

    对方傲慢,我方肯定不能惯着。

    仅仅禁教却不够,更要了解对方究竟凭什么傲慢,是狂妄自大或是真的有所依仗?

    如果交恶与冲突是历史必然,那么更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因此,雍郡王有充足的理由西去欧洲。

    如今,来大清经商者以英荷为多数,但它们不一定是欧陆最强,法兰西等国的实力又如何,欧罗巴诸国孰强孰弱?

    已知几个国家成立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洋各自设立据点。若说欧洲尚远,南洋却近,它的现状又是什么样的?

    这些问题不能指望传教士讲清楚。

    南怀仁嫉妒戴梓的火器制作天赋,诬告其私通外敌。

    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大清接受外部消息岂可就听西洋人的说辞,有点脑子就该派人出去看看世界的变化。

    康熙做皇帝该理智些,别阻止儿子去办正事。

    但人难免感性,而且又是上了年纪的老父亲,与之相处必是注意方式方法。

    如果今年没有弘昐要成亲,武拂衣倒是想搞一波「雍郡王离家出走计」,趁早跑出京城,可谁让她行事有分寸。

    而且康熙其实暗搓搓表示了,他更期望老四怎么选择。

    今年的选秀比以往早了几个月,就是在为老四出门考察提供便利。早点给弘昐定妻子,而让老四在儿子成亲后,能赶上十月从广东府出发去欧洲的海船回程时间。

    这种情况下,老四再偷着跑肯定会伤了皇帝老父亲的心,显然是得不偿失。

    走要走得光明正大,又要最大限度降低康熙对老四离京的不满情绪。另外,还要利用剩下的四五个月在京时间,把康熙对老四的喜爱值耍到爆表。

    是时候了,上演雍郡王自编自导自演的长篇戏目。

    由胤禛编写且导演『108种对更年期皇帝老父亲的孝心表达剧本——含蓄又明显的表达关爱』。

    武拂衣作为主演,将各种情绪表现得惟妙惟肖。

    出神入化表演了什么叫做,“虽然我走哪哪容易出事,但实非我愿,却又偏爱出门浪,依旧是汗阿玛最贴心的好儿子”。

    问效果如何?

    从一个侧面能佐证康熙非常满意。

    弘昐、弘昀、茉雅琪,兄妹对即将远行弘晖的不舍到达了极点。甚至超过了喜好他们的阿玛,四爷是被弘晖给比了下去。

    武拂衣追踪原因,然后就暗呼好家伙,叫她发现了一场过于优秀的模仿秀。

    弘晖在宫内上书房上课,课余休息不五时会被康熙传召。

    祖孙两人的相处时段不算长,却让康熙用来低调炫耀了老四怎么讨父亲欢心。

    比如昨天送了哪些实用好物,今天又提供哪些生活小妙招,明天要送花送摆件。礼物也好,妙招也好,不见得有多贵重,却是都能给到人心坎上。

    有的话,康熙不能与别人说,但与即将远行的孙子还能讲一讲。

    弘晖记在心里,学以致用到了自家兄妹身上,效果显然很好。

    茉雅琪、弘昀、弘昐不比康熙老姜弥辣,更容易深信「弘晖是最好的哥哥/弟弟」。

    对此,武拂衣更深刻认知到父母行为对孩子的影响。养娃不易,老四有四个孩子真是够了。

    弘晖此举并无太大不妥,因为如无意外他会成为老四的继承人,而某些心计手段必不可少。

    身在清朝,十岁的年纪开始迈向成人行列。也是该对弘晖潜移默化,让他成为心志坚毅、眼界开阔但又不失手段的皇孙了。

    在旅途上,必将对弘晖言传身教。

    在京城的日子快如白驹过隙,似乎前天刚刚给弘昐指了马佳氏,昨天就进行了大婚。

    尽管马佳是满族大姓,但弘昐的妻子娘家上数两代都没什么出挑人物。

    这并不意味着马佳氏本人也平庸。

    姑娘比弘昐大一岁,落落大方且心性沉稳,是康熙、德妃、四福晋与李氏都认可后的选择。

    武拂衣不知道弘昐与马佳氏能否夫妻和睦,这种事做长辈无法主观操纵,但她能保证的不给额外压力。

    更着重叮嘱了乌拉那拉氏与李氏,比如不但不催生而且让弘昐亲自去调查适合生产的年龄段,再如不主动给孩子房里塞第人。

    比起弘昐,另一人的婚事更引人注意。

    谁叫康熙给弘昐指的妻子娘家名不见经传,让人更真吃不准四爷是否有继位的希望。

    相对的,年氏被指给谁就更有话题性。

    胤禩被皇上以雷霆速度夺了一切爵位,而且直接圈禁在家。

    这种情况下,本来想把自家姑娘嫁入八阿哥府的人家都改了主意。

    其中以年家最引人关注。

    因为年羹尧的青年得志是众所周知的事,而很多人都有共识年羹尧回京述职后会高升。

    他给八阿哥府送厚礼的消息在春节时不胫而走,更让人们纷纷猜测年氏极有可能被指给胤禩。

    谁想到二月初胤禩被革爵圈禁,年羹尧的新任命竟然是明升暗降留在了京城做闲职。不免叫人好奇皇上对年家秀女的安排,或是透露出年家是否可能复起。

    五月初,年氏被指给了裕亲王保泰做继福晋。

    这一指婚叫人们觉得别有深意。

    因为保泰与胤禩的关系可不简单,简而言之四个字——分道扬镳。

    保泰的父亲,即皇上的哥哥,福全在世时很看好胤禩,对其的赞美远胜废太子胤礽。

    福全离世后,保泰继承了亲王爵位,但着实没什么真本事。

    后来,他卷入了乱葬岗事件,成为去偷偷观察尸体的一员。

    那件事却成了他改变的契机,而今负责着解剖学研究机构。

    也是踏上解剖研究的那一刻起,他开始学会自主选择判断,不再浑浑噩噩混日子似地追随胤禩。

    将年氏指给保泰做继室,似乎传达了康熙一种态度。

    过去迷失在簇拥老八为新太子的那些人,现在重新选择人生目标,为时未晚。

    不论京城里的风云变化,武拂衣按照原计划出行了。

    康熙终是站在了理智帝王的角度放人,但驳回了十四的同行申请,只批了老九、温宪公主、弘晖、老五家的弘昇一起微服出行。

    不给十四去的理由很简单,说是德妃的两个孩子都走了,必须留一个下来。

    下次一定。

    康熙给了胤祯许诺,等老四回来后,下次肯定让他出门考察。但隐去后半句,下次自己要和十四一起去,叫这小子做保镖。

    若非做皇帝的理智在叫嚣,废太子才过了一年半,现在还不是退位离开的好时候,真想要搞个离家出走。

    直接皇位砸到老四脑袋上,而他要抢夺出行权,倒要去瞧一瞧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但四十八年的龙椅不是白坐的,也没法似年轻时冲动行事,只能让老四先去打前站了。

    康熙不情不愿,又是心有不舍地送别了老四一行人。

    对外只字不提考察队的目标地点是欧罗巴,就说是在大清境内巡查。

    九月末,广东府。

    一艘海船驶出大清海域,朝着印度洋行去,莫卧儿帝国是第一个补给点。

    甲板上,武拂衣仰望碧海蓝天,咸腥的海风充满着自由的气息。

    终于,她的出海计划顺利进行了。当船只离港的那一刻起,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早去早回,不可能的。

    此刻,心情颇好地走到胤禛身边,对他耳语道。“我想好了,这一路对弘晖的言传身教。有一件事没法在行程上教导他,却是不敢遗漏的,这事你得提醒着我。”

    胤禛正用余光注意着弘晖与弘昇,两个小子首次出海正是满脸好奇地参观着海船。

    听到老鬼这一句,他也想起了弘晖模仿秀。“什么事,还要我提醒你别忘了教,你记性能那么差?”

    “不是我的记性差。”

    武拂衣迎着自由的海风说,“是叫你提醒我别教得太快。我决定了,给弘晖上的最后一课,就是他的父亲老四是会离家出走的。将来某天,把手上权力朝他怀里一塞,然后就再见了您嘞。”

    不错,离家出走的戏码无法在康熙面前上演,但能留给弘晖啊!

    胤禛:该怎么说呢?其实,这一波操作也不错?不不不,自己的原则呢?他觉得还能再死撑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