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慎密

    九阿哥絮絮叨叨,四阿哥的脑子里想到舜安颜。

    国公府嫡长孙,九阿哥之前的哈哈珠子,去年春天补的三等侍卫,年底就提成了一等,且调到御前,成了乾清宫侍卫。

    之前还以为是给佟家的恩典,竟然是为了给九格格择婿?

    四阿哥皱眉,对于这个人选并不满意。

    性子过于孤傲,行事不够周全。

    看着九阿哥口无遮掩的,四阿哥道:“八字还没一撇,别挂在嘴上……”

    九阿哥立时住了嘴巴,道:“要是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您可得拦一拦,要不然就是坑了小九……”

    听着这个称呼,四阿哥觉得牙疼。

    眼前这个也是行九。

    “行了,那是太后叫的,也是你能叫的?好好的叫妹妹!”

    四阿哥训斥道。

    九阿哥不想理他了,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听着不是更亲近?

    想着四福晋那边对舒舒多有照顾,宗室那边的年礼单子,还专门预备了一份给舒舒参考,他就耐着性子,小声道:“弟弟就说这一回,您听听就算了,回头我可不认……”

    “索额图完蛋了,应该是跟十六年之前夭的那些阿哥有关!”

    “牵扯到佟家,那想必佟家也往宫里插手了!”

    不好提四所,省得扯出十一阿哥。

    九阿哥就将之前的猜测提了两句。

    索额图这里,本来就是在四所炕道出来后发作的。

    那就是有了实证。

    发作索额图不稀奇,早在十多年前就发作过一回。

    可还有佟家。

    汗阿玛那么重骨肉情分。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值得汗阿玛连佟家都发作了?

    比骨肉情分重的,就是更亲近的骨肉。

    舅舅再亲,也比不过亲儿子。

    四阿哥听了,神色凝固。

    九阿哥说完,担心四阿哥追问,一溜烟跑了。

    这边的御道离西园的宫门就不远的距离。

    等到四阿哥反应过来,九阿哥已经跑到门口,转身摆手道:“四哥回见,弟弟就不留您用饭了!”

    说着,人就进了园子。

    四阿哥面无表情,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十六年前夭折的皇子?!

    荣妃所出的承瑞阿哥、塞音察浑阿哥、长华阿哥、长生阿哥。

    元后所出的承祜阿哥。

    惠妃所出的承庆阿哥。

    索额图是赫舍里家的当家人,怎么也不可能害赫舍里家的外孙。

    那就是牵扯到其他几位阿哥?

    那承祜之死,就是佟家下的手?

    这几个夭折的皇子中,承瑞阿哥与承祜阿哥分量最重,前者是真正的皇长子,后者是嫡长子。

    两个阿哥都是养到四岁才夭折的。

    四阿哥有些不敢想,又觉得如此才说得通。

    宫里是什么时候养住皇子阿哥的?

    是从大阿哥开始。

    大阿哥出生后,直接送到宫外内大臣家寄养,立了下来。

    三阿哥也是如此。

    而后太子直接养在乾清宫后殿,由时为庶妃的荣妃住过去看护,自己是额涅抚养,老五是太后宫抚养,才都占住了。

    四阿哥抿着嘴,终于晓得为什么汗阿玛压着内情。

    这要是两家皇亲国戚插手宫中事,残害皇子的事情出来,两家就是大罪,后宫的娘娘们也会跟着乱了。

    从他往后的皇子阿哥牵扯不到其中,可大阿哥、三阿哥与太子怎么相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汗阿玛最疼的就是前头这几个儿子,自然想着都保全下来。

    他望向西园方向,不由担心,吩咐苏培盛道:“去请九爷出来,就说我在外头等他……”

    荷池旁,舒舒与九格格坐在小凳子上垂钓。

    池面砸了两个冰洞,姑嫂俩一人守着一个,有模有样的。

    九阿哥回到南所不见人,听说在池子边钓鱼,就拿了一件披风,溜达过来看着。

    鱼饵用的是香油和的面团。

    池子里的鱼很容易就上钩了,是一条巴掌长的嘎牙。

    是九格格有所收获,忙叫舒舒看:“九嫂,我钓上来了!”

    姑嫂坐了两刻钟,舒舒旁边的水桶里两条鲫鱼,一个小白条,九格格才是

    舒舒赞道:“好厉害,我手慢,提竿老是慢一步……”

    九阿哥在旁给舒舒披上披风,插嘴道:“这鱼骨头大,肉少,总共没一口。”

    九格格笑吟吟的不接话,让身边宫女摘了鱼重新放了饵料。

    舒舒这里的浮标动了,却是如她说的,提竿晚了,眼睁睁见着一个胖头鱼沉了下去。

    实际上她方才是谦虚的说辞,这次是让九阿哥说话给搅合分神了。

    之前北巡途中,她钓鱼也是一竿一条。

    九阿哥看得着急,道:“笨不笨!让开,看爷的!”

    九格格同情的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好脾气的笑笑,让开了位置。

    上辈子只听旁人说是钓鱼上瘾,这辈子她是一阵一阵的。

    之前北巡的时候,吃着冷水小河鱼觉得好吃。

    现下钓上来也不能马上吃,趣味就减了不少,而且还多了思考。

    要是按照因果来说,谁晓得自己钓上来的鱼,上辈子的因是什么,这辈子才投胎成鱼?

    还有就是钓鱼也很残忍,看着鱼钩从鱼嘴里拿出来,舒舒觉得不忍看。

    就算九阿哥不过来,她也打算接下来空竿。

    这钓鱼之乐,在于身边有个美少女陪着,而不是在收获上。

    池子里的鱼多,九阿哥团的饵料也大,等到浮标动时,鱼线都绷紧了。

    九阿哥面上也带了认真,使了力气才拉杆上来。

    是一条尺半长的黑鱼,鱼头看着跟蛇头似的三角形,身上也带了暗色鳞片。

    甩着尾巴,使劲挣扎着。

    “哈哈!爷可真厉害!”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自夸着。

    舒舒上前围观,也带了欢喜。

    要是能开伙多好,这条鱼可以是水煮鱼,也可以是酸汤鱼。

    至于什么因果,都是鬼话。

    小鱼萌萌哒,可以讲究些因果。

    这种大鱼,就是上好的食材而已,浪费了才是可惜了。

    九阿哥这笑得动静大,将西所的十五阿哥吸引过来。

    十五阿哥记事后不是毓庆宫待着,就是永和宫待着,只见过水缸里的金鱼,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鱼?

    他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一眼大鱼,看一眼九阿哥,脸上满是崇拜。

    九阿哥十分受用,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帽子,清了清嗓子道:“后天开始你就是上学的大孩子,不是小孩子,得学着懂事些……”

    十五阿哥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听了有些紧张,握着小拳头,奶声奶气:“怎么样是懂事呀?”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与老十刚上学那一年,上房揭瓦,跟老师对着干,不肯老实写功课,对乾清宫也没有畏惧之心,恨不得进去藏猫猫。

    要不是身边谙达与哈哈珠子们拦着,估摸能淘出来。

    还有舜安颜挨的那些手板子,九阿哥难得的反省了一回。

    还是厚道些好。

    他就一本正经的对十五阿哥道:“汗阿玛喜欢读书好的孩子,你要好好念书,别淘气,有功课也仔细的做完。”

    别连累了哈哈珠子挨打,那样的话波及到小舅子,舒舒该不放心了。

    十五阿哥仔细听了,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念书。”

    九阿哥见他年岁不大,说话有板有眼的,又想起三阿哥半夜看书差点熬坏眼睛之事,道:“也不能傻学,该玩的时候也玩……”

    十五阿哥有些糊涂。

    那到底是该学习,还是该玩?

    怎么一会儿一变?

    舒舒在旁,看到十五阿哥表情,就晓得这孩子懵圈。

    十五阿哥虚岁是七岁,可是冬月里生日,实际上才五周岁零一个月,搁在三百年后还在幼儿园大班。

    她在十五阿哥跟前蹲下,看着十五阿哥,带了几分温柔与耐心道:“伱九哥的意思,是让阿哥看书的时候别太累了,要是觉得眼睛酸了,就歇一歇,要不然眼睛熬坏了,就要成了眯眯眼。”

    真要说起来,舒舒嫁给九阿哥半年,就初定礼的时候见过十五阿哥一次,这才是

    是个眉眼精致的小男孩。

    看着乖乖巧巧,很是安静,丝毫没有六、七岁孩子那种猫嫌狗憎的淘气劲儿。

    十五阿哥也晓得这是九嫂,昨天叫人送蝙蝠青玉镇纸过来,就乖巧道:“谢谢九嫂,镇纸很好,十五很喜欢。”

    舒舒眉眼弯弯,道:“阿哥喜欢就好……”

    这会儿功夫,在南所扑了个空的苏培盛也过来了,到九阿哥身边道:“九爷,我们主子在门口等您呢……”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虚。

    他怕四阿哥追问,到时候再说露馅,引得四阿哥往四所那边想。

    可要是不出去,凭着四阿哥打小偏执的性子,肯定要进来逮人。

    他嘴角耷拉着,有些后悔自己烂好心了。

    舒舒见他不动地方,就上前接着他手中鱼竿,笑着催促道:“爷快去吧!”

    别在这里搅合大家玩了,去接受兄长爱的教育。

    九阿哥觉得头皮发麻,不情不愿的跟着苏培盛离开。

    眼见着十五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鱼竿,舒舒就将鱼竿放在他手中,道:“阿哥试试……”

    十五阿哥小脸放光,拿着鱼竿可认真了,跟抱着绝世武器似的。

    西园宫门外。

    九阿哥跟着苏培盛出来,就看到四阿哥背着手站在那里。

    他磨磨蹭蹭的上前,眼神有些飘,道:“四哥您怎么还没回城?别耽搁了吃饭,这二十多里路呢!”

    四阿哥则是学着九阿哥方才的样子,扯了他的胳膊,离宫门与侍卫都有几十步远,才满脸严肃,郑重告诫道:“御前当差,最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嘴巴要严,不能泄露御前之事!方才你说的那两句,关系重大,不许再同旁人说,至亲也不行!”

    九阿哥皱眉道:“我又不傻!这不是担心四哥关心则乱,掺和佟家事被汗阿玛迁怒才说了两句么?当着旁人我一个字也没说过,老十都没说!”

    听了这话,四阿哥脸上冰雪消融,眼中多了赞赏:“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句话出自《易经》,是劝人说话慎密的。

    九阿哥在上书房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干巴巴的道理。

    可是娶了个爱讲道理的福晋,再听着这些话,他就多了耐心。

    细细品味,说的还真是正经道理。

    他就点头道:“四哥放心吧,我晓得轻重,汗阿玛,‘汗’在阿玛前头,咱们这些儿子当差了,也是‘臣’在前头……”

    四阿哥见他肯受教,很是欣慰,也领他前面提点的人情,晓得他性子简单,想不到这背后的厉害关系,也不揭破,只道:“既是在汗阿玛跟前当差,凡事以汗阿玛为要,汗阿玛碍于情分,应该不会用这个罪名给赫舍里家与佟家定罪,你也就当不知道好了……”

    九阿哥点点头。

    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才不沾边呢。

    要是被当成祸头子,冤枉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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