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服侍一回(求月票)

    大福晋是直郡王嫡福晋,可是三月里朝廷只册了几位皇子,诸位开府的皇子福晋还没有册嫡妃。

    内务府那边,没有按制预备相应的郡王福晋冠服。

    大福晋自己预备的这些衣裳,还是皇子福晋服冠制式,都是冬服。

    如此也好,皇子福晋服制,与亲王福晋同等,都是冠顶镶东珠十,等级上比郡王福晋冠服高一等。

    四福晋也是头一次衣殓,却知晓顺序,叫人预备了清水、毛巾、剪刀、丁香油这几样。

    “要剪指甲,身上也要擦擦,干干净净的去……”

    四福晋怕舒舒不懂,低声跟舒舒解释着。

    舒舒点点头,走到梳妆台前。

    她并不是说说,是真得打算帮大福晋整理整理遗容。

    衣殓后要抬到前头上灵床,来送行的至亲还要瞻仰告别,等到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不仅是为了几个小格格,也是为了大福晋最后的体面。

    这样想着,舒舒招招手,示意一个丫头过来,问道:“哪些是你们福晋平日里爱用的……”

    屋子里这几个丫头近身服侍的,叫过来的这个晓得详情,站在梳妆台前,打开妆匣,挑拣着几样出来。

    舒舒拿了,回到炕边。

    四福晋已经炕边坐了,拿着大福晋青灰色的手,搁在腿上,仔细剪着指甲,脸上只有认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舒舒见状,心中叹气,惧怕也少了不少。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要是炕上躺的是七福晋,舒舒也会跟四福晋差不多的反应。

    什么怕不怕的,还是有情分与没有情分的区别。

    若是挚爱亲朋,满心舍不得,哪里会计较什么生死?

    四福晋手中,还有个大红缎面福字荷包。

    估摸过了一刻钟,手指甲与脚趾甲都修好了。

    剪下来的指甲,就都放在了荷包中,大殓的时候一起装棺木。

    剩下,就是擦身。

    大福晋卧床养病,身上就一层中衣。

    脱得费劲,不过人多,半刻钟的功夫,身上已经不着片缕。

    大福晋身上皮包骨似的,比骷髅架子也不差什么的。

    四福晋见状,手抖着,眼泪就止不住。

    舒舒见状,忙上前帮着擦拭眼泪。

    这个眼泪可不兴落在身上,要不然亡人走的不安生。

    “您歇歇,要不剩下的我来吧……”

    舒舒道。

    四福晋抽了抽鼻子,摇头道:“不用,你在旁边递毛巾就行……大嫂照拂我好几年,我好好服侍一回也是应当的……”

    舒舒就不勉强,担心时间不够,道:“那您先从脸开始擦,我好给大嫂上妆,两下里不耽搁……”

    四福晋点点头,就膝行两步,揭开了大福晋脸上白绢。

    大福晋双眼闭着,面色惨白。

    头发也稀疏,掉得差不多了。

    四福晋忙仰起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才没有落到大福晋脸上。

    她从额头开始擦拭,一直到脖颈,耳后也跟着擦拭了,才给舒舒让开地方。

    舒舒长吁了几口气,坐到炕边,直视大福晋的遗容。

    好陌生的感觉。

    不过五官还有些熟悉。

    这是印象中那个厚厚的粉都压不住蜡黄脸色儿的大福晋?

    实在是两人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加起来也就是一手之数。

    之所以觉得熟悉,也不是因前头见过面,而是因为才见了大格格。

    大格格肖母,所以现下看着大福晋这眉眼看着有些熟。

    炕边放着几样,是方才舒舒让丫鬟挑拣出来的。

    是面膏,粉,胭脂,眉饼,口脂这几样。

    舒舒挖出一大团面膏,放在手心中润开。

    大福晋的脸冰凉。

    舒舒触碰的时候,哆嗦了一下,心中不是不怕,就转移注意力,想着外头的几个小格格与今天还没有露面的小阿哥身上。

    自己提醒了,惠妃会派人护着。

    那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可以避免早逝的命运?

    好像都是二十来岁就没了,有活过三十的吗?

    这其中,或许有大阿哥失势、被圈禁的原因,可是身体底子不好,也是肯定的。

    否则,这早逝的概率太大了。

    自太祖皇帝开始,宗室起起伏伏的多了,蒙古那边的宗女也没说娘家失势就跟着死绝了。

    就像在科尔沁的那位老县主。

    如今不还硬硬朗朗的……

    她心里想着,手下的动作却不慢。

    而且不吝啬材料。

    就这一回了,剩下的也多半会在出殡前焚烧。

    也没想着“裸装感”什么的。

    厚厚的一层面膏涂抹匀称,脸上、脖颈、耳后,都涂抹到,省得脸与脖子两个色儿,那样不好看。

    面膏过后,上面再来厚厚的一层粉。

    至于卡不卡粉之类的……

    即便不挑剔,也不好太粗糙,跟涂墙似的。

    一层粉下去,舒舒就要了拧干的湿毛巾,覆盖了大福晋脸上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就是

    而后是彩妆。

    画眉……

    眉型不对,应该是好久没有修过,眉尾有些杂乱。

    舒舒就抬起头,吩咐旁边侍立的丫鬟道:“取两截线来……”

    这个丫鬟正是平日里服侍大福晋妆容的,含着眼泪,带了恳求,小声道:“九福晋,让奴婢来给我们福晋绞眉吧?”

    舒舒点点头,让了位置,吩咐道:“就按照大嫂平日里喜欢的样式……”

    那丫鬟应了,去梳妆台取了个小匣子来,里面装的是修面修眉的东西。

    舒舒见状,才发现自己方才疏忽了。

    忘了修面。

    不过妆容也上的差不多了,不用再折腾。

    等到丫鬟修好了眉。

    舒舒已经将眉饼子用剪刀修成笔尖状。

    她跟画画似的,一丝丝的画眉,而不是现下大家习惯的一条画下来。

    不只是画了眉毛,她还在大福晋眼角少少添上些,使得眼形更分明。

    然后就是胭脂。

    也不是时下那种两团红在颧骨处的擦法,而是由浓转淡,层次不同在腮上。

    等到涂口脂的时候,她也没有将这个直接涂在大福晋嘴唇上。

    现下口脂是无色的,冬天防着唇裂的。

    舒舒就将胭脂加上口脂,在手心调开,用体温将两样融了。

    而后为了显色,她先在大福晋嘴唇上涂了粉,随后才上了加了正红胭脂的口脂。

    如同画龙点睛似的,大福晋的容颜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面容白皙,眉眼清俊,唇如丹珠。

    栩栩如生。

    四福晋已经帮着擦拭完身上,在旁边看着舒舒动作。

    眼见着如此,她再也忍不住,低头垂泪。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齐齐跪了。

    她们感激,也晓得没有资格代主子谢两位福晋大恩,只能磕个头。

    次间里,九阿哥与四阿哥都沉默着。

    不过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动作,望向稍间方向。

    两人的注意力,也都在里头。

    偏偏里头安静,偶尔有一两句话,也音量极小,外头听不真切。

    四阿哥还能保持,九阿哥坐不住了,扬声问道:“都小半个时辰了,好了没有?”

    舒舒拿了毛巾,擦了手心,道:“就差换衣裳了……”

    九阿哥听了,很想问一句。

    之前干什么了?

    这么耽搁功夫?!

    倒是四阿哥这边,想起接下来的流程,走到门口,吩咐一个管事道:“找个空屋子,拆个门板过来……”

    大福晋移灵,还要抬到前头灵床上。

    现下的规矩,有从治丧铺子租这个抬板的,也有直接用门板的。

    稍间里。

    舒舒与四福晋并不轻松。

    因为大福晋的身体已经僵了。

    之前脱衣裳的时候只是一层,中衣也宽松。

    如今要穿七层,还有些是合身的,并没有多少宽裕的地方。

    她们两个,加上四个丫鬟,都没闲着,跟着忙活,也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七层衣裳都套上。

    最外层就是皇子福晋朝服。

    大福晋的头发已经梳整齐,戴上了皇子福晋朝冠。

    等到忙活完,舒舒与四福晋都是半头汗。

    舒舒顾不得怕了,四福晋也顾不得感伤。

    妯娌对视,都是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四福晋在额上擦了一把,才走到门口,对四阿哥道:“爷,好了,请大哥带着孩子们过来吧……”

    四阿哥点点头,吩咐门口的小太监过去喊人。

    四福晋想了想不在院子里的二格格与小阿哥,提醒着:“还有小阿哥与二格格,也叫人接来……”

    四阿哥点头,又打发了其他人过去接人。

    少一时,大阿哥带了大格格脚步匆匆的过来。

    厢房里的庆喜姑姑,也得了传唤,带了三格格与四格格。

    二格格牵着小阿哥的手,也是前后脚的到了。

    进了稍间,大格格就往炕边去了。

    等到看清楚大福晋的脸,她带了惊喜,就去拉大福晋的手:“额涅……”

    随后笑容就僵住,转了哀色。

    大阿哥怔怔的,看着恍若熟睡的妻子。

    大福晋享年二十六,可是因缠绵病榻多年的缘故,之前面相显老,像是三十来许人。

    如今盛妆,加上瘦成了巴掌脸,就比实际年龄小不少,看着如同碧玉年华。

    大阿哥看着妻子,脑子里是夫妻俩那些甜蜜日子。

    怀了大格格,生了大格格,虽略失望,可还是满心欢喜。

    怀了二格格,期待儿女双全,结果……

    几位孩子围着大福晋。

    两个年长的格格已经知晓什么是生死,都在流泪。

    两个小格格还有些混沌,小心翼翼的,去抓大福晋的衣裳,带了依恋。

    小阿哥浑不知愁的年岁,“咯咯”笑着,就要往大福晋身上扑。

    九阿哥见状,连忙将小阿哥抱了,哄劝着:“乖乖的,别吵了你额涅睡觉……”

    小阿哥用小手捂了嘴巴,一副我乖乖的模样。

    九阿哥哑着嗓子夸着:“真听话,是个好孩子……”

    四阿哥见大阿哥心神不稳模样,只好出面做主,叫人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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