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思远,我们玩完了

    一通话砸下来,赵思远的脸色几经变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最后他伸手捏了捏太阳穴。

    “江意,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哟,现在嫌我说话刻薄了?之前追着我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说话刻薄呢?”

    “哦,我知道了,那会儿看我带着滤镜呢,心上人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个一样的,可不得哄着骗着,你说对吧?”

    赵思远没出声。

    江意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

    他知道自己说话有多刻薄。

    他和江翊的确长得像,性格却天差地别。

    一个温柔似风,一个暴躁易怒,要不是那张相似度极高的脸,任谁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更不会对他多看一眼。

    毕竟他们喜欢的,从来都是江翊。

    破坏欲在胸膛乱窜。

    江意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冷静,应该心平气和地跟赵思远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可他就是冷静不下来。

    江成威和陶青敏一人给了他一巴掌,他连夜滚出了江家,到头来就连谈了三年的男朋友都把他当傻子耍。

    心平气和?

    去他妈的心平气和!

    “赵思远,我有件事特别好奇。”

    “晚上咱俩睡一块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哦,要是躺在我身边的人是江翊就好了,要是江翊活着就好了。”

    “可是怎么办呢赵思远?”

    “江翊死啦,死得不能再死啦,死了快十年了,估计尸体都被虫子咬得稀巴——”

    “啪!”

    这是江意今晚第二次被打。

    打他的是跟他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

    哦。

    更正一下。

    把他当江翊替身跟他谈了三年恋爱的男朋友。

    “江意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

    “赵思远我草你大爷!”怒火在一瞬间窜上头,江意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朝赵思远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一拳到肉。

    “——轰隆!”

    天边炸起响雷,闪电一阵接着一阵,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朦胧雨雾中,一个人揪着另一个人的衣领。

    不久后两个人影缠斗在一起,单方面的殴打也变成了互殴。

    停下来的时候,江意和赵思远都挂了彩。

    赵思远躺在地上,跟死尸似的,一动不动,江意则背靠车轮坐着。

    好捞啊。

    他想。

    江意你实在是太捞了。

    你这哪是在打架啊,一点技巧都没有,只知道举起拳头往赵思远身上砸,你一拳我一拳,跟小菜鸡互啄似的。

    说句实话,街口两条野狗抢食的观赏性,怕是都比你和赵思远打得这一架要高。

    但为什么就这么疼呢?

    头疼脸疼背疼腰疼全身都疼。

    不光疼,还痒。

    哪哪儿都痒,脖子手上最痒。

    江意低头,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在惨淡路灯的照耀下,发现了手臂上泛起的片片红点。

    “哦,过敏了。”他恍然大悟。

    看来吃饭还是得慢点,狠狠扒拉两大口,都没注意到米饭上沾了羊排骨的酱。

    但有一说一,陶青敏做得羊排骨真的很好吃,看着就能让人口水泛滥。

    江意也很想口水泛滥。

    前提是他不羊肉过敏的话。

    黑夜万籁俱寂。

    雨浇在车顶,噼里啪啦地跟倒豆子似的,连呼吸声都被掩盖。

    江意仰起头。

    他眼睛酸涩,有点分不清顺着脸往下滑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十年了。

    江翊死了十年了啊。

    十年过去,陶青敏都没能记住喜欢吃羊肉的是江翊,而江意对羊肉过敏。

    十年过去,赵思远还对江翊念念不忘,拿他做江翊的替身,狼心狗肺地骗了他三年!

    江翊江翊江翊!全他妈都是江翊!

    活着的时候折磨他,死了还不放过他!

    许久。

    江意站起身。

    他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赵思远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腕,他不确定赵思远有没有说话,因为雨声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他也不关心赵思远到底说没说话,反正不论这时候赵思远说什么,他都会将其划进狗屎放屁的类别。

    踢开赵思远的手,江意居高临下地望他,眼神里透着冰碴子一样的冷漠:“赵思远,我们玩完了。”

    大概是怕赵思远听不清,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去你妈的江翊!赵思远!老子不玩了!”

    引擎声轰隆作响,车灯在黑夜中划过一抹亮,而后又被漫无边际的黑慢慢吞噬了个彻底。

    -

    “小妄才下班啊?外面雨下得大哦,你开车要注意安全,慢慢开,不着急。”电话里迟爷爷仔细嘱咐迟妄。

    迟妄,青川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

    高中毕业后出国深造,上个月刚回来就在青川声名大噪,不论娱乐业还是房地产都有他一席之地。

    二十四五的年纪,为人老成,手段也狠辣,就连在商场上久混的老狐狸,见着他也会客气地叫一声迟总。

    “知道了,爷爷。”男人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听话地把车速降下了些许。

    雨浇在车窗上,很快又被雨刮器扫开,迟爷爷的声音在车厢内回响,带着老人家特有的慈祥。

    “你那公司离我这儿十几二十公里,又下这么大雨,要吃打卤面什么时候不能吃,非得赶着今晚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就好您做的那一口,挺久没吃,馋了。”

    迟爷爷笑着,“我做了不少卤子,面也揉得有,你回去的时候带点放冰箱里,想吃就自己煮着吃。”

    “对了,这几天豇豆长得也好,你之前不是说想吃酸豇豆,我给你腌了点,知道你喜欢吃辣,还放了小米辣在里面,都装好了,你走的时候带着。”

    “好。”迟妄应了,他晃了眼手上的表,“我还得有一会儿到,您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管我。”

    “不急,我看电视呢,你开车慢慢的,我挂了啊。”

    这场春雨憋了太久,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停歇的迹象,迟妄连轴转了近半个月,紧绷的神经在嘈杂的雨声中放松些许。

    他抬手想揉揉酸胀的眼,下一刻前方岔路口闪过一抹亮,一辆车突地拐了过来。

    迟妄下意识地打了方向盘,一脚踩上刹车。

    “——嘭!”

    两辆车还是撞在了一起。

    迟妄刹车踩得及时,冲撞并不是很严重,至少安全气囊没有弹出,但他还是头晕了好一会儿。

    没得及查看情况,另一辆车的车主下了车,接着走到车窗外,砰砰砰地拍他车门。

    隐约还能听见怒骂。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啊!赶着奔丧是不是!方向盘上放只狗车技都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