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屠龙之术

    床上的女子还在哭哭啼啼，柴彦君猛不丁从身后冒出来，拉走徐令，“你要劝她，也要等她好一些，她脑子都撞坏了。”</br>徐令被他拉到后院，柴彦君递给他一张纸条子，“你不是要出门经商吗？这是老夫写下的药材名字，你每到一处就去打听打听，要是这方子上的药材有便宜的，尽可能多买些回来。”</br>徐令接过纸条，看了又看，郑重地收下条子。</br>“我知道了，可是有什么事儿？”</br>柴彦君叹口气，“不好说，如今城里已经隐隐有人开始囤药材了，老祖宗常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北方遭雪灾饥荒，咱们这边尚且能躲一躲，可若是疫病起来，只怕就无法独善其身，还是要多做准备才好。”</br>徐令心中一紧，连忙问柴彦君可有这些药材的种子。</br>“你要种子做甚？就是现在种也来不及啊！”</br>“以防万一嘛，就算今年用不到，日后也能用。”</br>柴彦君觉得他这人奇怪的很，可还是拗不过徐令。</br>他闲时也会开辟药田自己种些药材，确实有不少种子，见徐令要，便分给他许多。</br>徐令在等着烫伤男的船，时间一到，他就可以带着救回来的人先前往泉州，在泉州卖掉香料，换买粮食，两队人马再分开。</br>由于被他救回来的人老弱病残啥都有，搬去客栈看病麻烦，柴彦君特许这些人暂住在药堂后院，反正都是男人，挤挤就是了。</br>徐令也暂住这里，有他在，药堂的一日三餐，取暖用的炭柴，都是他买的。与柴彦君大吵一架过后，二人似乎也成了朋友。</br>这二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之感。</br>都心软，看不惯世事艰难，偏偏又无能无力。</br>柴彦君能救人，徐令能出钱，二人合作的还算愉快。</br>偶尔柴彦君也会邀请徐令一同月下饮酒，街头买回来的卤菜，一旁的炭炉上烫着一壶酒，四周肃萧清冷，万籁俱寂。</br>“你今日说的那番言论倒挺有意思的，女子独立，则天地皆宽？这可不像是男人会说出来的话。”</br>柴彦君举杯，徐令与他轻碰，笑道：“我家中上有老娘，下有妹子，我自己有妻有女，她们都是女子，却半点不输我。我娘会女红，我不会，我妻会煮饭，我也不会，我妹子读书过目不忘，我才智平平，我女虽然还小，可日后定也不输于我，柴大夫，你说女子和男子有什么优劣之分吗？”</br>柴彦君喝酒，沉吟不语。他当大夫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徐令算数顶奇怪的那一类人。</br>你说他奸吧，他又善。你说他是男子吧，他又发自内心地佩服女子。</br>柴彦君也说不清楚徐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觉得他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br>此时也只是笑着应道：“男子有长处也有短处，女子自然。”</br>徐令摩挲着杯子，想到柳娘，想到桃仙，又想到他最近救回来的人，没一个是女子。</br>底层阶级都是被压迫的，男人失去生命，女人失去利用价值后，缓慢失去生命。</br>想到孙宝尧在牙行买回的婢女，她们比起男子冻死街头可能要好一些，可连妾室都不是，未来的命运难道就比桃仙要好吗？</br>如果能给女子出路，她们未必比男人差。</br>只是救女人比救男人更麻烦些，他掏不出来那么多钱买下那些可怜女子，再救助她们。</br>徐令有心无力。</br>“唉。”</br>“大过年的，叹什么气？”</br>“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通天的本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哈哈，好大的口气，还通天的本事？”</br>“大过年的，想一想怎么了？”</br>“说的也是，那我就祝你早日美梦成真。”</br>“柴大夫，你想要什么？”</br>“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盛世安然。”</br>“……”徐令忍不住吐槽，“你可是个大夫，醒醒，学医救不了雍朝。”</br>“学什么可以救呢？”柴彦君似乎喝醉了，那么大个人，像个求知的学生似的探过头，很真诚地询问徐令。</br>徐令哑然，脑海中想了又想，想到前世在红旗下学的那些东西，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br>“屠龙之术。”</br>柴彦君眼睛陡然睁大，手里的酒杯拿不住，撒了些酒出去。</br>徐令心中发热，想到前世那薄薄几页文字记载的民不聊生，背后不知道是多少人苦难的生命。</br>他学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盛世安然！</br>一人之力救不了雍朝，需得把烂根子铲了，重新栽植新苗，方有可能长出参天大树。</br>只是天下兴亡，苦的都是百姓。</br>徐令懒散惯了，他既怕自己做不到，也怕自己没能力，借着酒劲说出来，见柴彦君一脸见鬼的表情，也觉得自己猖狂了些。</br>“罢了，你就当……”</br>“天底下真有这门神术？”柴彦君神情严肃，小声问道。</br>徐令放下酒杯，轻叩石桌，郑重道：“有。”</br>“好，好！”柴彦君仰天哈哈大笑，再看徐令时，眼神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br>二人心照不宣地举杯喝酒，略过这个话题。</br>徐令一觉睡到天亮，听到外头有人清扫院子，推窗一看，是他救回来的人其中之一，叫什么名字他都没问。</br>合好窗户趴在床上，忍不住吐槽自己，喝酒酒喝酒！装什么喊着施展“屠龙之术”啊！</br>造孽啊！这下怎么面对柴彦君？</br>怕不是被人当成傻子异端了吧？</br>“徐先生，您醒了吗？”</br>门外传来鹤童的声音，徐令连忙应声：“醒了，进来吧！”</br>鹤童端热水进来，和徐令面面相觑，“师父叫我伺候您洗漱，早膳也已经摆好了。”</br>“你师父这是怎么了？”</br>鹤童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也不知道呀！今日一大早就成这样了！”</br>他心里头还奇怪呢，前几天他师父还叫徐令“天杀的”，连名字都不肯叫，后来变成“那小子，臭小子”，昨天就和徐令喝点酒，一觉醒来特意叫他来，吩咐他尊称徐令为“先生”。</br>还说什么“徐令有大才，需得尊敬。”</br>鹤童把徐令盯出花来，只瞧出他个头高挑，蜂腰长臂，模样倒是比从前看着顺眼些，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