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殷勤

    玉珠坐在榻上,正思索着今日若是谢宴周回来,要说点什么跟他拉近拉近关系。既然都嫁过来了,为了往后日子好过点,她也该识时务些。

    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才回过神。

    外面的仆妇欢喜的说道,“国公爷您回来了!”

    刚说完,厚重的门帘被仆妇自外掀开,谢宴周带着外头的寒风一并走了进来,他头上,黑色大氅上都是薄薄的积雪。

    玉珠听到声响,也跟着下了榻,她起身迎了过去,看起来格外殷勤。

    回忆起今日练习了无数次的话,本来已然极为熟练的,可真看到谢宴周本人,她还是心中不由的扭捏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夫君您回来了,要不要传膳过来。”

    他进门时就刻意注意着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她眸中清澈,直直的看了过来,显然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谢宴周脚步顿在门口,脑中回味着夫君二字,霎时自脖颈一片滚烫,耳根子都红了,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玉珠想到昨日和今早一事,自己昨日表现就很不好了,谢宴周富贵窝养出来的,昨日那神色明显不对,今早她又将他推走。

    随意想想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日早上她是什么意思。

    而且想想谢宴周,确实为她做了许多事,不管他是不是仅仅出于责任,但不可否认,为她省去了许多麻烦,她心里感激。

    想到这里,她顿时心虚起来,又小跑几步快步走了过去,快步去到他的身边。

    她这一跑,倒将谢宴周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玉珠这时才好好看谢宴周,他头上的发有些湿,还参杂的白色的雪花,屋内温度高,进门后他头上和身上的积雪便开始融化,

    明明是应该狼狈的模样,可是放到他身上,平日沉稳温和的眉眼,此刻额间眉角有融化的积雪化作水珠自他鬓间滑落,他面容如常,却平白多了几分惑人的意味。

    似乎是天上郎君下凡尘。

    玉珠想接过他打湿的大氅,他却自行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仆妇。似乎怕她有误解,他马上低声解释道。

    “衣裳湿了,你别拿,等会身子受凉了。”

    愣了片刻,似乎是又想到刚刚她问过,要不要用饭?

    “传饭吧!你用过没?”

    “我下午就用过了。”

    两人一同走到内室,玉珠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湿发,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问道。

    “你头发都湿了,外头竟下这么大的雪吗?你坐马车回来,进府后也没人替你打伞?”

    平日能言善辩的国公爷,被新婚夫人这样一问,无端端心里生出几分几乎从未有过的羞耻感。难道说他也有几分近乡情怯,心中思绪复杂,怕惹她烦闷亦或不喜,所以纠结之下,自己一路从户部走回来的。

    哪有男子这样的,普通人最基本的修身、齐家,万万没有士族男子会纠结于这些,说出来只会惹人耻笑。

    其实谢宴周也有过叛逆时期,他生于名门望族,自出生起,便循规蹈矩的活着。在书院读书时,某一段时间,内心总有一股无处发泄苦闷之感。

    若是他年岁再大些,就会知道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段历程。

    当时和他一起长大的郎君,到了他那个年龄,都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无论平时是多端方正直的君子,无论家中管得多严苛,到那个年龄,总是无师自通般有不同的发泄方式。

    有些学会放浪形骸,流连花丛,甚至服用一些精神错乱的五石散。有些突然看破红尘,叫嚷着要出家。更多则是同他一般,就这样闷声不响的挺了过来。

    他见过自小的同伴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极为不喜,更不喜欢自己也这样的放纵。

    可是这些话又无法跟人说起,他祖母年迈,他不愿多说什么让她担心。母亲又担不了事,家族中也没有能再撑起谢家荣光的人。

    他的名声在旁人眼中早已固定,他从小就是那样的,认真好学,比别的孩子都沉稳许多。

    当然,也有人盼着他能堕落,有友人盼着他能一起沉沦,他们会邀他去哪里游玩,说得绘声绘色。

    可是他不喜狼狈,更不喜身体思绪被操纵,就不再与邀他的人来往。

    但这次年少时期的动乱,却无法如往常一般轻易平复,终于有一次,他晚间纵马狂奔,感受着夜风自耳旁呼啸而过,感受着往常没有过的自由。

    自此之后,他经常晚间骑马去书院山下的官路上狂奔,偶尔途中自己在酒楼买坛酒,马儿跑累了,他拎着酒一个人在河边喝,

    他会盯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思考自己这一生存在的意义,也会想着,若是他抛下这一切,去闯荡江湖会怎么样。

    又或者,能不能暂时放下这些,去过一下普通人家的日子,去见见江南水乡,看看满湖的晚荷,看看书中雨后初晴,荷香四溢是什么样。

    或者再去一次边关,看看草原的辽阔。去最南方,见识见识传言中瘴气缭绕之地。

    不过这些都是少年意气,等他喝完那坛酒,便又会晃晃悠悠的翻身上马,趁着夜色连夜回去,第二日照常去学堂。

    他习惯压抑自己,不悲不喜,凡事走一步算三步。

    玉珠会觉得他好似做什么都格外沉稳,什么都不惧怕,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子,一个非常非常普通,有着七情六欲的男子。

    …………

    见他迟迟未答,玉珠也没再说什么,她起身喊着王嬷嬷去让人送晚饭过来,又喊外头的仆妇备水。

    谢宴周看她忙忙碌碌的模样,烛光照在她身上,她一举一动都格外温柔。

    似乎心口处闷了一天,在此刻得到释放。

    玉珠这边忙忙碌碌,一会嘱咐仆妇,又亲自去浴房看了看,见衣裳和水都已备好,才出了浴房去叫他。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既然嫁给他,事事还是做得周全些,反正院中仆妇这样多,她也就负责动动嘴,看一下就好,也累不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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