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多有委屈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去。身为裴獗的贴身侍卫,他们其实并不了解大将军是怎么想的,对夫人又是什么样的情意。但是,他们会替主子感觉到难受。和议的事情,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信州城里无数人在私下传谣,说冯蕴和萧呈早有婚约,人家两个郎情妾意,两心相悦,是裴大将军横插一脚,强夺人妻。还有人说他们将军不是丈夫,是姘夫。侍卫营每次都会收到各路斥候的消息,外面的人听了都气得要死,何况他们但将军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在夫人那边,更是一个字都不提。这让纪佑很受不住,想把将军的嘴巴撬开。“好歹要让夫人知道,将军不是那样随便的人。旁人不知情,夫人再清楚不过,她是怎样入营跟着将军的,哪里就强夺人妻了我们将军犯得着强夺吗有的是好看的女郎送上门来……”左仲拉他袖子。见他仍在滔滔不绝,又用力一扯。将军的心思,他们不该猜测更不可置疑。纪佑知道自己僭越,只是心里搓火替裴獗感觉到委屈,忍不住抱怨,见裴獗沉默转头,他当即停下,“属下多话了。”裴獗看他一眼,没有责怪,但也绝口不提这事。“去请温将军来一趟。”纪佑耷拉下眉眼,拱手,“喏。”城里的传言,温行溯也听说了。不过,究竟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为和议争取谈判的条件,还是有人存了别的心思在中间乱搅浑水,无从查实。温行溯做过信州守将,也曾是领兵将军,他非常清楚流言的力量,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去见裴獗的时候,他以为裴獗是为了此事。不料,裴獗正襟危坐,木案上放着一本名册,不动声色地道:“温将军看看。”温行溯行个礼,上前捧过册子,翻开一看,就变了脸色。名册上是中京使团的信息。包括他们的名讳、身份、官职、家世背景,乃至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十分详尽。这样的东西,应是绝密。温行溯放下册子,深深地揖拜,郑重其事地朝裴獗行了个礼,这才道:“将军这是何意温某不懂。”裴獗安静地看他,指了指面前。“坐。”温行溯与他对视片刻,这才垂着眸坐下。名册就在面前,二人相视片刻。裴獗道:“我想让温将军来负责和议期间的防务。”裴獗没有找北雍军麾下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找他,温行溯有些意外。和议是大事。现下拟定的条款,能不能落到纸上,取得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平衡,让和平的真正到来,眼下尚无定论。因此,和议期间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会因为一点小问题,从而影响最终的结果。安防更是重中之重,两国都会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而温行溯没有领裴獗的职务,说好听点是个将军,说难听点,仍是一个俘虏。这样的身份是十分尴尬的。“多谢将军看重。”温行溯道:“不知将军为何找我”裴獗敲了敲桌案,微微抬头看过来,目光冷肃,语气舒缓。“有两点思量。其一,温将军熟悉信州,熟悉齐军,有便于更好的招呼。其二,温将军是腰腰的兄长,是我内兄。其三……”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李”字。又迅速地抹开。“此事只有温将军来办,我才放心。”很显然,邓光的背叛和奇景坡惊马两件事,让裴獗对李宗训有了更强的戒心,他担心李宗训对北雍军的渗透,不只有邓光一人。“此事,不算与齐军敌对。温将军不会拒绝吧”温行溯笑了一下。这何止不是敌对,还是安保。从另一个角度说,他可以借此更好的保护齐国使团。“多谢将军信重。”温行溯应下,内心隐隐有点不安。裴獗防备李宗训是好事,也是腰腰一直盼着的,尽管他不全然知道为了什么,但那种对于冯蕴的行事目的越发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担心。他慢吞吞地道:“将军不该让腰腰掺和进来。”裴獗沉默一下,“我管不住。”温行溯:……这种话,居然是裴獗说出来的。他都管不住,自己又如何管得住唉!回到居住的寒江院,温行溯即刻让司画把申屠炯和杨圻叫过来。兄弟三人屏退下人,品茶交谈,说到此事,都不免意外。“裴大将军果然放心我们”他们可都是齐人。一旦他们与萧呈互通款曲,那可是防不胜防了。温行溯道:“这便是裴獗的厉害之处。”他看着申屠炯,“我们是齐人,我们也最了解齐人……”了解齐国使团,监视晋国使团,还值得裴獗信任的人,他们还真的最合适不过了。杨圻思量片刻,叹口气。“裴将军大气!我齐国若有裴獗这样的英雄人物,又如何会落到这般地步”申屠炯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杨兄弟,慎言。”眼下他们身处晋军,说“我齐国”那是大忌,自己在私下说说无妨,一旦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那可是要招来大祸的。杨圻明白失言,拱手朝温行溯告了一饶。又失笑而叹,“要说裴大将军,我杨圻心服口服。可若说……让我们去效忠晋国那三岁小儿,岂不荒唐可笑”温行溯想到冯蕴的话,伸手拍了拍杨圻。“我们帮的是裴獗,不是晋国朝廷,只当回报大将军的知遇之恩吧。但方才这些话,仅你我兄弟三人说说即可。”申屠炯和杨圻是何等通透的人一看温行溯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今是什么世道扯旗造反自立为王的人,多的是……如果是裴獗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申屠炯和杨圻对视一眼,突然眼睛里便生出光来。大丈夫立于天地,怎不想有所作为,闯出一番锦绣前程他们得裴獗信任,若真有那一日……何愁不能衣锦还乡鸣泉镇离信州很近,是个水乡,有一口闻名遐迩的泉,叫鸣泉,据说夜里站在泉眼旁边,可以听到姑娘的歌声。既为镇,必有行营驻扎。在淳宁那一头,有齐军的驻军,大约有两三万人,离街巷民居约莫有五里地。今日的鸣泉镇格外热闹。小镇只有一条街,大多关门闭户,仅有一家食肆开张着。冯蕴马车经过时,可见炊烟升起,有饭菜香味传来。冯蕴撩起帘子一角,望过去。食肆很简陋,茅草搭的棚子下面架了几张小方桌,篱笆糊的灶台半隐在外,一眼就可以看个通透。但这么小的食肆里,居然坐了约莫有二十来个汉子,一个个都长得极为高壮,挤在桌子边,看上去有些违和。食肆里没有大鱼大肉,桌子上摆放的是水引饼,开花馒头,还有浆和米汤,清得照得见人影。他们不交流,不说话。看到马车经过,一个脸长得比饼还圆的汉子抬起头来,看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冯蕴这时已将脸隐在了帘后。“告诉叶侍卫,谨慎些。”小满嗯一声,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去,和叶闯小声说罢才又回来。大满见冯蕴沉吟不语,问道:“女郎可是觉得那些人有问题”冯蕴摇了摇头,双眼半阖着道:“这阵子鸣泉定会成为是非之地,防着些没坏处。”大满嗯声。突然道:“那人群里,仆女看到有个人极是面熟……”冯蕴睁开眼看她,一言不发。大满让她看得有些紧张。她越发摸不准主子的脾气和态度,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冯蕴并不全然信任她,甚至有点防备着她,但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会像对小满一样,将她带在身边……大满压下那种不安,低着头道:“仆女有个姨母,当年嫁了一个鳏夫,那鳏夫前面有两个儿子,仆女曾见过两次,后来说是投身行伍去了,方才好像就坐在那里……”冯蕴:“你没有记错”大满咬着下唇,点头,又摇头。“多年不见,仆女不敢肯定。”冯蕴又望向小满,小满懵懂地看看她,又看看阿姐,摇脑袋。大满道:“当年小满还小,应是没有印象了。”冯蕴嗯一声,“明白了。”如果没有看错,那便是齐军早早就将人布置到了鸣泉镇,融入了当地百姓中……萧呈那性子是半点不肯饶人的。打在他脸上的耳光,他能记一辈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冯蕴笑了一下,唇角荡着笑。“人多热闹。”........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