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头修这么高做什么!

    黄柏镇。

    翌日清晨。

    白锦自草房醒来,赶到员外府。

    四下询问,终于在府中寻得刘员外,并将昨晚的所见所得描述一二。

    员外细细听闻后,将身后亲卫挥手支开。

    带着白锦进入到府中书房当中。

    入目,是几张老旧的杉木桌椅。

    墙角摆着几盆兰花。

    墙壁之上,悬挂着几张中正的行书,想来是那员外的心血之作。

    白锦也不在乎灰尘,随身一坐,脱口问道:

    “员外,镇中近几年,真没有死讯奇怪的年轻女子

    就是那薄鼻扬唇,眼角细长那模样的女子。”

    “仙师,镇中...确实没有你描述的这般女子啊。”刘员外抻头俯身,轻声询问,“仙师看清那怨鬼的脸了”

    “确实,那怨鬼样貌还算俊美,身穿青色锦服,想来生前家境应该十分殷实。

    而且,那女鬼活动的地界就在梁府书房附近。

    似乎那书房中,有她生前执念。”

    白锦娓娓道来。

    昨日他就发现了,那女鬼巡府的范围,就在主房和书房周边。

    行进时那草叶的凋零道路,呈现一个半圆范围,似乎,那怨鬼不想离开那个范围。

    不想,还是不能

    白锦也不知。

    或许师姐能知晓其中关键,但他对于鬼怪的认识过于肤浅,想不通其中门路。

    可殷慕云自昨天下山之后,就再也没在白锦视野里出现过。

    想来只要百姓性命无忧,她就不会插手。

    唉,这等鬼怪就该找个道士,持那桃木黄符,一举净清才是。

    噫

    我就是道士,那没事了。

    “可能不是执念,而是仙藏”刘员外一手扶须,一手束后,“梁府家财万贯,府中有些许秘宝并不稀奇。”

    “那这样,刘员外,你与那梁府知会一声,我想去他那府中书房看看。”

    “好说。”

    刘员外站起身,颤微微伸出手,拍拍木桌。

    门外,那两名亲卫推门而入。

    “员外!”

    “马虎,刘鸠,你二人带这位仙师去那梁府,陪其左右。

    带上此令,仙师之命就是我的命令,让梁府全部配合。”

    “是!”

    来回折转,来时白锦一人,回去却是多了两名壮汉。

    步经两条长街,横穿小镇。

    一行人来到镇中梁府,敲门而入。

    开门那侍女昨日见过白锦,只当他是员外府例行询问的小厮,回答了他几个问题。

    今日再见,得知他竟是挥手镇压鬼怪的仙师后。

    侍女小脸激动地流出泪水,躬身快步将白锦请了进去。

    “仙...仙师,请进!我去禀报家主。”

    府中侍女叽叽喳喳堆在书房外,将那梁府家主迎来。

    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容依旧,两鬓却是已经白透,他身穿一身黄纹棉服,似是提前入秋了。

    侍女传达了员外府亲卫的章印,府主显然已经知晓白锦身份,他走上前屈身伸手,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白锦也没客气,时间紧任务重,无需太多客套。

    踏入书房,便开始环视四周,仔细观察着桌上物件。

    那鬼,究竟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难不成,这里埋了她那怨种郎君不成

    桌上,笔墨纸砚摆放规整。

    桌子角落,放着厚厚的一沓墨画。

    有那游虾锦鲤,还有雄鸡山竹,气韵生动,栩栩如生。

    抬头看去,许多着墨印红的画作挂在墙上,是那春夏秋冬,还有梅兰竹菊的套画。

    众画卷当中。

    一道毛笔书法悬挂其中,写着一个四平八稳的“早”字。

    一边随意观看书房中事物,白锦一边询问身后梁姓中年。

    “兄台便是如今梁氏家主吗”

    “正是,在下姓梁名双,是如今梁氏的...管事人。”

    “那梁双兄,这怨鬼是何时出现在府中的,当时现身,又有什么迹象”

    梁双右手轻抚桌上笔墨,沉思片刻,说道:

    “似乎是十日前,红袖在扫院时听到后山湖心有异样声响,就与嫲嫲禀告。

    起初无人相信。

    但第二日晚膳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好似涕泣的声音。

    我儿胆大,只身去那后山查看,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话也不喜说了。

    然后....”

    梁双顿了片刻,似乎有些哽咽。

    他用手扶住额头,颤声说道:“第二日,他便疯了。拿着一把刀,不断的喊着‘我不是,我不是’,连伤三人后,投湖自尽了。

    仙师,是那鬼怪在他脑中作怪,让他发疯的。

    我儿自幼便十分温顺,不可能无故伤人的!”

    白锦沉思片刻,道了声节哀,又问:

    “是那厉鬼所为,但此时鬼亦无形,是吗”

    “是...自我儿投湖之后,湖中漫起阵阵黑烟。

    当夜,那女鬼便凝聚出实体,我等跑出府邸,自观中寻得那道符箓,才得以回到此处。

    仙师,那鬼物,今夜再来,可否将它剿灭于此!”

    白锦捏了捏下巴,思考起来。

    听梁双的说法,这鬼物自后山诞降,起初仅是一缕怨气。

    在吸食一人魂魄后,才得以凝聚鬼躯,向此处而来。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鬼物,更像是人为孵化的怨灵

    “昨天她仓荒逃窜,似乎受伤不浅,不知今天是否会回来。

    但梁家主,恕我冒昧,为何你幼子死后,一家人不躲得远远的,等到道士将那鬼物除去再回来,非要驻守此处呢”

    “仙师,实不相瞒,是因为此物。”

    梁双深吸口气,双目通红,将书房中间那张书桌推开。

    许是瞒也瞒不住,梁双开门见山。

    “仙师请看...”

    白锦探头看去,书桌之下,另有洞天。

    一处坑洞藏于桌下,而那洞中,道道香气自其中传出。

    洞中深处,道道黄赫脉络延伸至四面八方,如山峦迭起,分出一个个鼓包。

    白锦双目瞪圆,一脸不可思议。

    “龙脉!”他惊呼道。

    一旁,梁双紧紧关上房门,脸上露出惧怕神情,紧咬牙关。

    “对,仙师,是那龙脉。”

    白锦回过头,神情带着疑惑。

    尽管修行未深,但他自前阵子与殷师姐的交流里,对那炼气士也是知晓了一二。

    这个世界上的百家修士中,有那专门算卦文武运势,占卜风水气运的炼气士。

    是的。

    所谓文运武运,国运道运,都是具象存在的。

    而现在,他就看到了其中之一。

    被誉为“起伏峦头,王国气运”的龙脉!

    而此地位于武夷东南,是不可能有武夷“叶龙”延伸过来,也就是说,面前这支龙脉,其实是另一支龙脉的根龙。

    一国气运,驻扎于此。

    白锦皱了皱眉头,只觉得此事快要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此等行为,无异于偷天换日,在武夷之南窃取大国国运,是为国战了!

    “仙师,无极宗向来不掺杂世俗之事,更是从来不干涉列国战争,还请仙师......请不要把此事传出。”

    梁双单膝跪地,死死低下身子,哽咽道:

    “拜托仙师了...除此龙脉,我愿将我毕生积蓄献于仙师,只求仙师留我这府邸,留个念想。”

    白锦迟疑片刻,将梁双扶起,“梁家主,你是那亡国遗民”

    “仙师...明见。”

    白锦笑着摇头,对梁双挥手示意不要紧张。

    此事并不难猜,因为洞中龙脉之上,鼓出一个个鼓包,那是根龙延展而出的,叶龙的支脉。

    此处,便是源头。

    而根龙如此重要之物,是一国存亡之本。

    就这样放于此处,并由一富商守住,那结果便显而易见了。

    “无妨,我无极宗弟子并不沾染世俗国怨。”

    没想到,小小的黄柏镇,竟然还藏这等宝物。

    要知道即使是亡国龙脉,也有国运蕴藏其中,炼化入身,可得大气运!

    但,国运是那龙气,乃是至阳至纯之物,那鬼寻此物可不是自寻死路

    此脉又不是她那夫君,何至于如此执着——等等,那怨鬼不会是亡国公主,或者皇后之类的东西吧

    思索无果。

    环顾一周后,白锦出言安抚梁双几句。

    留下一句入夜戌时会回到此处。

    白锦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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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缥缈峰。

    位于无极宗地界最北,是那七峰中最高峰。

    因其峰顶高耸入云,直穿云霄,取名缥缈。

    雄伟山峰,如笑如眠,带着秋日的暮色,重重叠叠,挺拔巍峨。

    仔细看去。

    一席青衣在石阶上奔袭,口中念念有词:

    “娘的,这群修仙的,山头修这么高做什么!”

    嗯好像什么时候说过,是啥时候来着。

    摇摇头赶出杂念,白锦直奔明净阁。

    “师姐,师姐,有要紧事!”

    他边跑便喊,引起缥缈峰道士一众围观目光。

    “嗯怎么了,丹药吃光了吗”

    推开门,看到的是宁师姐的背影。

    那小巧的身子趴在不远处,双手撑住丹炉,小脚不断用力,发出呜呜的声音。

    白锦张张嘴巴,一下子忘了该说什么。

    眨眨眼睛,白锦直觉得现在这场景...有些涩。

    “师姐,你是卡住了吗”他问。

    “呜呜,师弟,快来帮我一下!”

    “好。”

    “噗——”

    倒拔葱一般,白锦上前拽住宁玉茹的脚腕,把她从炉腔内拽了出来。

    “师姐,莫要耍宝,有要紧事。

    借我碟谱一用,我要去峰中藏经阁查些事物!”

    “你要查些什么,藏经阁那些典籍,我这里都有拓本的。”

    白锦咽了口唾沫,只道宁师姐万岁。

    回头看看,没有发现殷慕云的身影,白锦默念自己只是为了黎明百姓,师姐万万不能因此迁怒于我。

    “师姐,我要那关于鬼怪的典籍,还有驱鬼的道法。”

    “噢,我找找。”

    宁玉茹蹲坐在地,揉揉自己的小屁股。

    不顾满脸的炉灰,宁玉茹敞开怀,在道袍夹层里掏啊掏。

    一本本的典籍经书摞在玉台之上。

    直到堆到小山般高,宁玉茹转过头,看着白锦那愈发张大的嘴巴,一字一句说:

    “都在这里了。”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