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

    毛谷明虚虚眯眼生怕自己看错了,对面是林青松安排文物修复厂工作人员入住的酒店,巨大的喷泉水柱正在音乐之下缓缓升高。

    由于水雾的遮挡,酒店门口的人很明显没有看见毛谷明。

    酒店门口停了一辆黑色高调的豪车,文物修复厂的副部长、和毛谷明同级的柳缱正从车上下来,她穿着高定的西装,英姿飒爽又举止高贵。

    而给她开车门的正是上个月为了申请加入文物修复竞赛项目的古董店。

    “老师,我想问关于青铜的锈迹处理……”褚罗华还在毛谷明身边絮絮叨叨地问。

    毛谷明没有回答她,仔细看着对面的人。

    褚罗华似有所感顺着毛谷明的视线跟了过去。

    一个穿着得体优雅的女人正和一个男人说话,他们相谈甚欢,甚至毫不顾忌地拍了拍肩膀。

    “老师?”褚罗华歪了歪头,“您认识?”

    毛谷明拧着眉没有回答她,快步穿过马路走近柳缱。

    柳缱像是喝了点酒,脸色酡红,神思迷醉。

    而送她回来的老板眼里全是精光,陪着笑脸恭维她:“今日和柳部长一见相谈甚欢,我也是学到了不少,之后在项目上面也希望柳部长多多支持我家的产业啊。”

    “那是当然,王先生的公司我当然会照顾。”柳缱拍了拍王先生的肩膀,“之前说的那个项目,虽然被毙了,但是之后有的是合作机会,不用担心。”

    王先生立刻扶住了柳缱:“那柳部长,我之前说的……论文署名的事情。”

    “哦~”柳缱眉头一挑,眼神有些玩味,“你手下的研究人员,能写出这种论文很不错了。但是想要在s上面刊登,还差的远呢!”

    王先生笑着:“那还不是缺个领头羊吗?只要柳部长一署名,我们当然能拿更多的研究资金。”

    柳缱突然笑了:“我署名?你们那个是好项目没错,但是要拿出好的成果之后才能获得对应的资金啊。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能徇私舞弊呢?”

    王先生脸上堆着笑容:“没有资金怎么做项目呢?我们只是缺少一个平台罢了。更何况,柳部长已经帮我们的员工参加文物修复竞赛了,这种程度的论文还不是小意思吗?”

    王先生好话说尽,又承诺了柳缱不少好处,柳缱才松了口:“好吧,但是论文要注意,别丢我的人!”

    “这哪能啊?”王先生伸出手请柳缱往前走,“时日久了,您自然而然就知道我的诚意了!”

    柳缱抬脚进了酒店,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毛谷明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做学术和文物修复论资排辈不一样,虽然也有地位金字塔,但是能做出来的研究,有没有用,多少含金量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大小之分。

    一个研究生也能做出超越博士甚至是教授院士的成果。

    但是一个研究生或者是一个科员,又有多少崭新的发现可以做课题呢?

    除了那些全新的领域之外,其他的都是在原来有的基础之上增加自己的看法,或者删减前人的字据。

    说白了就是换个马甲再发表,前几年出现了个研究生毕业的学生被曝出论文直接抄袭的事情,所以教育局统一整改增加了论文查重。

    因此那些浑水摸鱼的研究学者苦不堪言。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人发现只要署名的教授够多,名头够大就能增加s杂志的过稿率。

    毛谷明气血上涌,他早就知道会有高校的学生教授这么做,但他不知道柳缱竟然也……

    柳缱已经上电梯刷了门禁,毛谷明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身后跟着正要问他文物修复技巧的褚罗华。

    柳缱被这个刚刚调岗上来的同事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大半:“毛谷明你喝多了?”

    “我看喝多的是你!”毛谷明怒目而视,“你答应署名他们的论文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他们的论文我看过!完全就是把另外一个老教授的论文改头换面重新发表,这种论文怎么能过?!你到底收了多少钱!?”

    毛谷明一股脑地问,柳缱喝多了头脑晕乎乎的,几句话也听明白了:毛谷明是来兴师问罪了。

    柳缱裂开嘴一笑:“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需要我说吗?!”毛谷明怒喝,“占用科研资源!滥竽充数!他刊登了这种垃圾论文就会有另外一篇论文被刷下来,万一那篇论文是具有价值的,那你就是文物修复专业的罪人!”

    柳缱一愣,随后哈哈一笑:“哈哈哈,你说我是文物修复专业的罪人?真可笑。你难道是第一天混文物修复专业?这个专业能有多少新研究?每年又会出多少新理论?不出理论那就让国家拨下来的款项一直放在那里长虫?”

    柳缱伸手一推,毛谷明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她说:“你真天真,这种肥肉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觊觎,与其他们胡编乱造去骗国家资金,不如让他们多看一看别人的论文,把已经出的研究理论研究好。”

    柳缱走到毛谷明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小伙子,永远想着标新立异、自命不凡是没有前途的!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那篇奠基性的论文为什么造假吗?就是那些博士想要研究资金,却没有新的研究结果和理论,索性胡编乱造一篇,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阿尔兹海默症的研究整整推迟了二十年!!”

    柳缱突然把毛谷明的衣领揪住:“你知道二十年意味着什么吗?我爷爷去年确诊阿尔兹海默症,要是有这二十年的研究成果,他就有可能治愈!我比你更恨那些学术造假的垃圾!”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笑着却在撕心裂肺地怒吼:“那些渣滓尸位素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比你更清楚!我宁愿他们把资金拿去,都不愿意他们学术造假!”

    “就因为这个?”毛谷明低头看着柳缱,眼中全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