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受伤

    陆酥对一切极具破碎感的东西都上瘾,在她的心中,残缺即是完美。

    在朱颐和她说出这几句话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位太孙是一个完人。

    他被世间最璀璨耀眼的东西包裹着,那就是皇权富贵。

    对世人来说,要修行几辈子才有机会触及它。

    对陆酥而言,它不过是过眼云烟,散了就散了。

    她渴望的是海底的珠,是山间的花,是天地所予的,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东西。

    陆酥起身,她将书案上的那只小刺猬灯笼提在手里。

    “朱颐,今夜,我和你去灯市,你心里会好过些吗?”

    朱颐的唇角荡漾起笑意,他小扇一样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剔透的小水滴样的泪珠儿,垂下的睫影投撒在他瓷白如玉的肌肤上,像两只翩翩的小蝶在他的脸上游移摇曳。

    陆酥一时有些看呆了,她抓起书案上的一支笔,笔头吸饱了墨汁,在案上摊开一卷白纸,将刚刚眼中的一幕,细细描画在白纸之上。

    不一会儿功夫,便得了一幅《美人图》,她移开了画上的螭龙玉镇纸,拿起来自己欣赏了一番。

    “我这些日子都没有灵感,刚刚才起了些念头,这画的味道总算对头了。”

    朱颐内心有些破防,陆酥正如玉京传言中的那样,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

    陆酥对着自己手中的画啧啧赞叹,越看越满意,她将画卷起来双手奉于朱颐。

    “朱颐,这画送你了,我可不可以……借你书柜上那几本《春山集》孤本回去看?”

    《春山集》是宫闱内的风流秘画,画的多是飞燕合德之流的床笫之事。

    他特意摆在书架上不显眼的地方,没想到被眼尖的陆酥一眼相中了。

    “酥酥,那几本《春山集》……不是什么正经书,你另挑过些看上眼的,我可以全送你的。”

    陆酥像只傻鹅一样的叉着腰大笑起来。

    “朱颐,我本身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人,不正经的人看不正经的书,正好!”

    朱颐以为陆酥是在讥讽他,面上有些尴尬。

    “酥酥,那几本《春山集》是底下人孝敬我的,我一眼也没翻开看过……”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了自己话里的错漏,他自己没看过,又怎么知道里头是些不正经的画呢?

    一时之间,他是哑口无言,脸上生起了些潮热。

    陆酥自顾自的走到那架书柜下,将那几本《春山集》都护在怀里。

    “朱颐,我知道你是正经人,这些画太辣眼睛了,怕带坏了你,就让这些不堪入目的画腐蚀我这肮脏的灵魂吧。”

    还没等朱颐出言阻止,陆酥已经走到了门边。

    只是她今日穿的衣裳裙摆有点长,她又是个粗心大意的,抬脚间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四仰八叉的头朝地磕了一跤,头上的珠翠钗环“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门口的小黄门憋不住笑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扶,她把满头累赘的发饰全扯了下来,外面的长披衫也脱了。

    朱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憋笑都快憋伤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像白开水一样平淡。

    “酥酥,我带你去我母妃殿里,换过一身衣裳吧。”

    陆酥摸了摸自己额头鼓肿的大包,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的那几册《春山集》捡了起来。

    “不必,你给我一件放量小些的披风就是。我可能脑子摔坏了,你打发个小黄门去和我姑母说,我要去集市上买个猪脑回家补补,我就不去她宫里了。”

    朱颐听着陆酥又在胡言乱语一通,对她这样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人,他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酥酥,我送你回家吧。”

    陆酥摆手拒绝道:“你好好打扮一番,今夜灯市,穿着亮眼一些,就是在人堆里能一眼让人看出来的那种惊艳,可别跌了我的脸。”

    朱颐有些哭笑不得,她说起话来实在太跳脱了。

    “酥酥,我听你的,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陆酥道:“只要不穿白就行,白色晦气。”

    她嘴上这样说,可她最爱看元闲穿白,丝毫不觉得有一丝晦气。

    陆酥揣着那几本《春山集》,离了东宫,她还真去集市买了个一斤八两的猪脑,回家让红绡炖了冰糖猪脑汤。

    青书端着汤碗,一勺一勺喂到自家小姐嘴里。

    红绡则拿着布包着个剥了皮的鸡蛋,在陆酥额上滚着。

    陆酥一页一页翻看着手中的《春山集》,她完全是在欣赏画里的人物线条,还有色彩搭配。

    红绡低头看了一眼,脸便红的像个苹果一样。

    “小姐,你为什么每次看这种画,都能做到面不红心不跳的?没见过哪家姑娘像小姐你这样不知羞的。”

    陆酥理直气壮道“淫者见淫,我是抱着求知的态度来看这画,你小姐我是靠什么吃饭的?还不是那只画笔吗?”

    青书笑道:“小姐,可你累死累活的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些银钱,全贴了元郎君。倒贴也不是这个贴法,咱们是家大业大,小姐你就矮了人家元郎君一头,这样显得不矜贵。”

    陆酥将手中的书卷拧成一个卷子,轻轻砸在青书脑袋上。

    “你们都会错意了,我接济阿闲,不过是不想他这样的君子,为五斗米折腰。怎就成了你们口中的倒贴?他次次都是给我打了欠条的好吗?”

    红绡斜着眼睛笑道:“是是是,小姐您最有理,这元郎君给咱们打的欠条都积了一箱子,也没见还过一个子儿给小姐您。要说大方的债主,就数我们关内侯府的二姑娘了,借了人家钱从不让人还的。小姐,你也借我几百两银子使使?”

    陆酥假意扯着红绡的头发道:“我钱匣子里的钱,你和青书都是随意取用的,何曾亏过你们两个小蹄子半分?如今只拿话编排我,可知我也是你们的债主,岂能随意取笑?”

    三人正打闹间,陆东楼知道自家妹子是在东宫受的伤,心火就上来了。

    他踏进飞白院里屋时,只见陆酥与红绡、青书主仆三人,在榻上扭打成一团。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红绡青书连忙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裙,向这位世子爷行礼问安。

    陆酥让她二人退下,对着陆东楼福了福身子。

    “大佬,今日你去锦衣侯府赴宴时吃醉了酒,怎么不好好在自己院子,搂着那些小嫂子们好好躺着?”

    陆东楼看着陆酥头上还未消肿的包,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这是在东宫摔的?可是朱颐那混蛋王八犊子推的?”

    陆酥用手盖住了自己头上的伤。

    “不是,只有我打他,他哪有打我的本事?”

    陆东楼不信,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在地上磕个这么大的包。

    “酥酥,你不必为他遮掩,他是太孙又如何?打了我陆东楼的妹子,老子照样弄死他。”

    陆酥只得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自家大哥。

    陆东楼耳里只听到,自家妹妹竟然要和朱颐一起去灯市赏灯。

    “酥酥,今夜我也要和你同去,我看朱颐那臭小子能放出个什么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