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魔生
暮言垂目浅笑着，从腰间储物袋里抽了张绣着萱草的丝帕，细细地为小南晏拭净了脸上的泪水，问：“记得我叫什么吗？”
南晏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像这场梦里一样这般温柔对待，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轻柔的力道擦拭泪水。
他始终不敢相信，梦里的她与梦外那个冰冷无情的神医是同一个人。
更不敢相信，她梦到的人竟会是自己。
此时附身的小南晏还在回答暮言的问题，他张张嘴，干巴巴地吐出两个生下来还没学过的字：“阿言……”
南晏瞳孔微震。
这个和昨日一样的称呼，昨日附身那人也是他吗？
“叫师父！”
暮言轻笑着，责备地弯着指节轻轻刮了他的小鼻梁，又拿了颗靛蓝色的丹药出来，“张嘴。”
南晏警惕地看着这颗颜色奇异的小圆丹，再结合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莫非是颗让人失忆的药？
还好小时候的自己也机灵，紧闭牙关严防死守，绝不张嘴吃它。
可谁知暮言伸手轻巧娴熟地捏了他的下巴，小嘴便张开了，接着那颗丹药便入口顺滑地进了肚。
眼睁睁看着儿时的自己吞下了这颗莫名丹药，南晏微恼地蹙眉，他生平最抵触别人不问他意见自作主张。
但看到面前温柔似水的女子，他又莫名生不起气来。
不过也只是梦而已，她做的梦而已，又不是真事。
可就算不是真事，她又为何会梦到这些。
头顶忽然被轻轻拍了拍，南晏回过神，眼前的她含着了了夙愿般心满意足的淡笑，站起了身。
“好好的，我走了。”
轻柔地说完这句，暮言便转身离去，融入了繁华街市的行人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
周围的人流和天地都开始模糊，南晏最后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自己。
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童，也随着梦境慢慢淡去。
南晏再次使用了探梦术，却回到了现实，看来她醒了。
被驱使出窍的神识也回归了本体，一时间梦里自己小时候的伤心欲绝还填在他的心口。
空气透着丝丝凉意，南晏灭了香，推开窗向外望去，鱼肚白的天空闪着微弱的星子，灰蓝的淡云高高地飘着，应是才刚卯时。
这么早她就醒了。
每月都为整个归咒渊炼药，想来也是忙碌不堪的吧。
南晏又想到自己用了无数次探梦术，追踪到她的脚步，看着她孑然一身走过千山万水，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寻药炼药。
他叹了口气，自己兼修佛法，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如今却被这些莫名其妙之事缠上。
师父……
为什么她会梦见自己称她为师，既然有这渊源，为何当年他想拜她为师时，她连拒绝都懒得给他一句，人便离场了。
她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南晏从怀中摸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笺。
等天再亮些，再去寻她一趟吧。
-
许多年前，佛功因太过强大凌驾于仙魔之上，又因佛法修炼极其困难，修炼的只有一家，仙魔联手消灭得轻而易举。
那一战并未持续多久，后来也无人为佛法重建宗派。
可遗留下的佛家法宝仍是专克魔功，这些年来，魔修们吃够了时不时出世的佛家法宝的苦，只恨佛法难解，难以查究。
因此在发现南晏是难得一遇的含有佛性的灵根时，归咒渊上下大喜，当即便倾尽库存，在远离宗门的山崖边修了座小佛堂为他修佛用。
上古时期便有高人练就佛魔双修功法，以魔功为攻、佛法为守，虽瓶颈重重难以飞升，却是一门能越阶斩敌的强悍功法。
而南晏又是修炼无瓶颈的奇异资质，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木鱼声声，威严的佛像前，南晏在的蒲团上闭目趺坐，沉心诵经。骨节分明的手上，菩提佛珠颗颗轮过。
“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能解……”
那抹黑色身影渐行渐远，看着她孤身一人不知尽头地远行，他想去追，可怎么也追不上。
“彼以何缘生……”
天光乍破，黑衣白发驻足在身前，她缓缓回头看过来。
旃檀香袅袅，一排燃着的香烛犹如一颗颗小眼睛，庄严的佛像凝视着脚下诵经的世俗人。
蜡烛不知觉灭了一根，南晏也睁了眼，他额头是细密的汗水。
原本修炼魔道的寻常功法时，他的脑海里只是辛淮岚在山顶的眼神。
可一旦诵经入定，便如同火上浇油，南晏被梦魇缠绕般，看到她对他笑、为他擦泪、刮他的鼻梁……
那些和现实的她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逼真的音容，让他的心绪沉溺得无法自拔。
南晏紧皱眉宇，忍着心里的不耐烦，他有着修行没有瓶颈的绝佳资质，不需要任何劫难就可以晋升到更高境界。
可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永远都无法修炼了。
佛堂外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的气息，南晏凝神探查过去，是掌门师父。
“师父好。”在掌门落地前，南晏早立在门边等候，恭敬道。
“刚去看了小谣，她说你对探梦术掌握还不够，还说什么走火入魔？哪里有问题，跟为师说说。”
掌门披着宽大的衣袍，边说着边走向了佛堂外的一间静室，佛法专克魔修，尽管已经是元婴后期老怪，他也不愿和佛像待在一起。
两人在闭紧石门的静室里坐下，南晏沏着茶，说了现在的情况：“弟子的探梦术已经无碍，只是自从使用了此术，梦中所见总闯入识海，令弟子无法潜心修炼。”
掌门端着徒弟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意思意思，便放下，说道：“这是心魔，还不至于走火入魔。你修炼此等逆天之术如此神速，不小心生了心魔也是正常。”
说罢，他微蹙眉头，沉思了片刻，又问：“不同心魔有不同法子解决，你这次梦中所见是什么？可有认出梦主来？闯入识海的是什么？”
闻言南晏怔忡地失语，张了张嘴便只答：“不清楚，只是一修炼就看到双眼睛。”
听到如此回答，掌门却是缓和了神色，说得胸有成竹：“眼睛就是反噬，不难办，应该是不小心探进了高修前辈的梦里了，读几遍佛经就好。”
“门内前辈都知道你和小谣这两天学了秘术，只是无意冒犯，不会纠缠不放的。”他放了手中的茶杯，适才严肃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南晏却是默然。
可他就连诵经也受阻了……
而且那人也不是什么高修为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她梦里了。
她是个凡人。
她没法放过他。
南晏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像这场梦里一样这般温柔对待，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轻柔的力道擦拭泪水。
他始终不敢相信，梦里的她与梦外那个冰冷无情的神医是同一个人。
更不敢相信，她梦到的人竟会是自己。
此时附身的小南晏还在回答暮言的问题，他张张嘴，干巴巴地吐出两个生下来还没学过的字：“阿言……”
南晏瞳孔微震。
这个和昨日一样的称呼，昨日附身那人也是他吗？
“叫师父！”
暮言轻笑着，责备地弯着指节轻轻刮了他的小鼻梁，又拿了颗靛蓝色的丹药出来，“张嘴。”
南晏警惕地看着这颗颜色奇异的小圆丹，再结合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莫非是颗让人失忆的药？
还好小时候的自己也机灵，紧闭牙关严防死守，绝不张嘴吃它。
可谁知暮言伸手轻巧娴熟地捏了他的下巴，小嘴便张开了，接着那颗丹药便入口顺滑地进了肚。
眼睁睁看着儿时的自己吞下了这颗莫名丹药，南晏微恼地蹙眉，他生平最抵触别人不问他意见自作主张。
但看到面前温柔似水的女子，他又莫名生不起气来。
不过也只是梦而已，她做的梦而已，又不是真事。
可就算不是真事，她又为何会梦到这些。
头顶忽然被轻轻拍了拍，南晏回过神，眼前的她含着了了夙愿般心满意足的淡笑，站起了身。
“好好的，我走了。”
轻柔地说完这句，暮言便转身离去，融入了繁华街市的行人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
周围的人流和天地都开始模糊，南晏最后看了眼被留在原地的自己。
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童，也随着梦境慢慢淡去。
南晏再次使用了探梦术，却回到了现实，看来她醒了。
被驱使出窍的神识也回归了本体，一时间梦里自己小时候的伤心欲绝还填在他的心口。
空气透着丝丝凉意，南晏灭了香，推开窗向外望去，鱼肚白的天空闪着微弱的星子，灰蓝的淡云高高地飘着，应是才刚卯时。
这么早她就醒了。
每月都为整个归咒渊炼药，想来也是忙碌不堪的吧。
南晏又想到自己用了无数次探梦术，追踪到她的脚步，看着她孑然一身走过千山万水，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寻药炼药。
他叹了口气，自己兼修佛法，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如今却被这些莫名其妙之事缠上。
师父……
为什么她会梦见自己称她为师，既然有这渊源，为何当年他想拜她为师时，她连拒绝都懒得给他一句，人便离场了。
她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南晏从怀中摸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笺。
等天再亮些，再去寻她一趟吧。
-
许多年前，佛功因太过强大凌驾于仙魔之上，又因佛法修炼极其困难，修炼的只有一家，仙魔联手消灭得轻而易举。
那一战并未持续多久，后来也无人为佛法重建宗派。
可遗留下的佛家法宝仍是专克魔功，这些年来，魔修们吃够了时不时出世的佛家法宝的苦，只恨佛法难解，难以查究。
因此在发现南晏是难得一遇的含有佛性的灵根时，归咒渊上下大喜，当即便倾尽库存，在远离宗门的山崖边修了座小佛堂为他修佛用。
上古时期便有高人练就佛魔双修功法，以魔功为攻、佛法为守，虽瓶颈重重难以飞升，却是一门能越阶斩敌的强悍功法。
而南晏又是修炼无瓶颈的奇异资质，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木鱼声声，威严的佛像前，南晏在的蒲团上闭目趺坐，沉心诵经。骨节分明的手上，菩提佛珠颗颗轮过。
“解脱至何所，谁缚谁能解……”
那抹黑色身影渐行渐远，看着她孤身一人不知尽头地远行，他想去追，可怎么也追不上。
“彼以何缘生……”
天光乍破，黑衣白发驻足在身前，她缓缓回头看过来。
旃檀香袅袅，一排燃着的香烛犹如一颗颗小眼睛，庄严的佛像凝视着脚下诵经的世俗人。
蜡烛不知觉灭了一根，南晏也睁了眼，他额头是细密的汗水。
原本修炼魔道的寻常功法时，他的脑海里只是辛淮岚在山顶的眼神。
可一旦诵经入定，便如同火上浇油，南晏被梦魇缠绕般，看到她对他笑、为他擦泪、刮他的鼻梁……
那些和现实的她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逼真的音容，让他的心绪沉溺得无法自拔。
南晏紧皱眉宇，忍着心里的不耐烦，他有着修行没有瓶颈的绝佳资质，不需要任何劫难就可以晋升到更高境界。
可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永远都无法修炼了。
佛堂外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的气息，南晏凝神探查过去，是掌门师父。
“师父好。”在掌门落地前，南晏早立在门边等候，恭敬道。
“刚去看了小谣，她说你对探梦术掌握还不够，还说什么走火入魔？哪里有问题，跟为师说说。”
掌门披着宽大的衣袍，边说着边走向了佛堂外的一间静室，佛法专克魔修，尽管已经是元婴后期老怪，他也不愿和佛像待在一起。
两人在闭紧石门的静室里坐下，南晏沏着茶，说了现在的情况：“弟子的探梦术已经无碍，只是自从使用了此术，梦中所见总闯入识海，令弟子无法潜心修炼。”
掌门端着徒弟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意思意思，便放下，说道：“这是心魔，还不至于走火入魔。你修炼此等逆天之术如此神速，不小心生了心魔也是正常。”
说罢，他微蹙眉头，沉思了片刻，又问：“不同心魔有不同法子解决，你这次梦中所见是什么？可有认出梦主来？闯入识海的是什么？”
闻言南晏怔忡地失语，张了张嘴便只答：“不清楚，只是一修炼就看到双眼睛。”
听到如此回答，掌门却是缓和了神色，说得胸有成竹：“眼睛就是反噬，不难办，应该是不小心探进了高修前辈的梦里了，读几遍佛经就好。”
“门内前辈都知道你和小谣这两天学了秘术，只是无意冒犯，不会纠缠不放的。”他放了手中的茶杯，适才严肃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南晏却是默然。
可他就连诵经也受阻了……
而且那人也不是什么高修为的人……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她梦里了。
她是个凡人。
她没法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