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婚燕尔假恩爱 第八章 咱家又开了几家银号

    薛君忧和二哥走到自己住的院子,这二人一个撑着伞,一个披着蓑衣,相谈甚欢。

    进入院内,中规中矩的配置,有五间房,三正两耳,中间有一处小院儿,角落里还有口水井。

    薛君忧驻足门口,脸上洋溢着久违笑容。

    十年匆匆过去,除了正房前那一棵梅子树茁壮不少外,别的都没怎么变。

    堪堪这时,主屋旁的一间耳房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个撑伞的素裙小女子来。

    来者正是换好一身新衣裳的艽儿,薛府的青白色衣裙很能衬托出她那可爱灵动的身子骨儿。

    薛君忧见了正好冲她使唤道:“帮我们沏两杯茶来,艽儿。”

    “好!......是,少爷。”

    艽儿灵动的一双杏眼眨了眨,冲二位少爷轻轻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颦一笑间,薛君事的脸颊不禁泛起两抹红晕,简直与他梦见过的仙子如出一辙。

    紧接着,自己弟弟的话语传进耳朵,“怎么了吗?二哥。”

    “美......”薛君事咕哝道,可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毕竟是弟弟带回来的女子。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又赶忙补救道:“没事,这位就是三弟花十万两跟五公主那买来的丫鬟?”

    “哥哥可别害我,弟弟只是买了她的自由身。大熵律令,非奴籍丫鬟下人不可私下买卖,违者可是要关大牢的。”

    薛君忧连忙解释,可话又说回来。

    二哥什么性格秉性,他能不知道嘛,就冲刚刚那眼神儿也绝对对艽儿有所好感。

    虽说二人年龄相差悬殊,可这毕竟是古代,若是能和二哥结缘,倒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薛君忧引着二哥朝正房走去,见到自己这二哥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眼睛开始轱辘转了下,小声揶揄道:“哥,艽儿芳龄十六,又是从皇宫出来的,娘会同意......”

    “胡闹!”一句话未说完,脸已是红透了的薛君事笑着打断他,诵道:“圣人言,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三弟知道的,哥哥一直觉得这世界法度该是男女平等的,无论如何,都该遵循任何人的意愿,而不是下个三聘六礼,就能随便把女人娶来为妾。”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在三妻四妾的问题上被古人反着教育,思想品德上,简直丢大人啊!

    薛君忧在一旁沉默半晌,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领二哥进屋:“哥!你真该活在另一个世界。”

    “嗯?”

    话是那个意思,可薛君事怎么听得懂,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凉意,随弟弟进屋,问道:“二哥是做什么招你恨了吗?何故如此咒骂你二哥。”

    薛君忧后知后觉,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确实不对劲。

    他立刻摇头笑笑,解释道:“没有没有,二哥你只当我说得是一种......玄学!玄学讲究虚妄假想之说。就比如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之外,说不准还有另一个与我们生活习俗相同,法令法度却不同的世界,那里,有可能存在着二哥你说的这一思想。”

    “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界之外说不定还真有另一个世界。”薛君事点点头,觉得此番话语有那么几分道理。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也无法去肯定世界只有一个世界,就连天空白云,每天都并非是一层不变的。

    “三弟长大啦,都开始自己研究大学问了。”薛君事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平庸了。

    薛君忧笑笑,心里却暗暗想道:“纯粹只是孟婆汤兑了水。”

    二人落座。

    半柱香功夫,茶也上来了,闻气味就比薛君忧在山上喝的苦叶水强百倍。

    期间,薛君忧向二哥说了山上被老师教育的桩桩趣事,沿途看到的件件趣闻,再就是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大熵景致。

    而话题到二哥这里,又只剩下了圣人之言、贤者高论......薛君忧在一旁听得抓肝挠肺,多少有点儿犯迷糊。

    让他不禁想起了上辈子在孤儿院,每每看到电视上播出的古装剧里,那些孩童摇头晃脑背三字经时,他就和小朋友打瞌睡的场面。

    活跃的气氛突兀变得有些尴尬,多亏一旁服侍的艽儿受过专业训练,以至于那张小狐脸儿一直保持很官方的笑容。

    就这般又听了半个时辰,薛君忧实在听得脑瓜嗡嗡作响,转而把手放在桌子上,轻揉了揉自己脑袋,转头看向艽儿,朝她使了个求救的可怜小眼神儿。

    艽儿在旁嫣然一笑,于是莲步轻移,打断二人对话,又为他们添了些水,糯糯问道:“二少爷,奴婢在跟少爷回来的路上,听过不少您救济灾民,开办慈善银会的事情,能跟奴婢讲讲您吗?奴婢还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大善人。”

    薛君忧桌子底下立刻向艽儿忙竖起大拇指,接着轻咳两声,故作被扰了兴致,说训道:“哎呀!越来越不懂事了呢,艽儿!二哥在这里跟我谈论圣人学问,少爷我听得正起劲儿,你非要听些毫无意义的。唉......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是...艽儿知道错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竟把二哥忽悠的一时忘了圣人,在旁微笑应道:“没事。艽儿姑娘想听,说说也好,总听些圣人言......是挺无聊的,倒也苦了艽儿姑娘这女儿家。”

    艽儿笑靥如花,点头轻声道:“谢二少爷。”

    薛君忧心里长舒一口气,拿起身边的茶来,轻轻抿上一口,身上倍感轻松,这才是至亲见面该有的桥段,而不是被那些圣人贤者抢了个精光。

    “慈善银会的事,还是六年前三弟在信里同我讲的,他应该和你讲了,我就说说我为什么办的吧。”薛君事淡淡说着,相比之前,他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似乎想保持一种软软的语调,以至于把他那沙哑的声音,显得很是温柔。

    薛君忧也知道自己哥哥为何如此,像这种给人留下好印象的事,他可不想抢功,斟酌了一下后补充道:“我也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二哥真能办起来,还是厉害。”

    “不用功劳都给我,还是多亏了你。”薛君事笑回道,两兄弟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说话间,薛君事靠在椅子上沉思了会儿,目光望着院内阴云密布的天空,似是想起了往昔,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开始讲道:“八岁那年,我与家人去北州做生意,恰逢东溟之乱,全家受尽溟国人追杀。后来得救,一路上看遍了死人与被扔地上哇哇哭叫等死的婴儿。

    从那以后,我渐渐对经商没了兴趣,只想一心考取功名,做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官,后来送走弟弟,我也决定离家游学,三年走遍大熵的北州、东州,熟悉那里的地域民情。

    凭着所见所闻,一腔热血,我也毅然决然踏进了科考的门庭。

    无奈......呵呵”说到这里,薛君事自嘲一笑,继续道:“那些大人瞧不起商人,以我目的不纯为由,把我当时打了个半死,丢出考院,也作废了我的名字。”

    “太过分了!”艽儿听得走心,一时忍不住打断了他:“二少爷明明为了大考,在外奔波游历三年,只差那一纸考卷就能如愿,却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少爷。”

    “也不能全赖考官大人。”薛君忧一声平稳语气,这件事上,他一向看得开,抬头望着身边那微皱黛眉的小狐脸儿,解释道:“商人重利且轻德,这是所有人的一致看法。往大了说,是整个世界的错,往根源上说,是历代陛下与权贵所期望看到的景象......”

    薛君忧没敢再往下说,若是被传出去,这可是掉脑袋,灭门灭族的大祸。

    别看他们家有钱,可是生是死,是富是穷,那还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情。

    这个时代,商人更是要比任何人都活得还要仔细谨慎。

    “是啊。”薛君事也是早看开了,微笑道:“虽然刚开始我也是满腔怨愤,可后来多亏与三弟写了信,信中,他提议我办个慈善银会,就是把我们家卖得部分饰品价格上调些,然后在银会里留下客人的名字,届时用她们的钱财去救济百姓,这样他们觉得行了善,玉鑫行那里也没有赔,两家都是快快乐乐,也就天灾**时,我这里多少亏一些。”

    “可长久来看,还是双赢!”薛君忧点点头,脸上多了份自豪,这样既能给家里饰品多开一份乐善好施之人为行善而想要购买的渠道,又能救一救那些吃不起饭的百姓,何乐而不为。

    也就只有二哥会在天灾**之类的节点上亏亏,但对于薛家这么一个富贾之家来说,破皮流血都谈不上。

    他拿起茶杯来,又抿了口茶,向二哥询问银会近况,心里想着若是二哥财力不够支撑,等到时候他也问母亲要些钱来帮持,虽说可能亏本儿,但毕竟是件积德善事。

    不料,一口茶刚喝进去,差点儿没被呛死。

    只见二哥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微笑应道:“帝都的积善之家颇多,前面只是人人买首饰留个善名,后来很多城中富太太与达官贵人直接白给钱入会,以求慈善积德,然后爹娘借着这股热潮,以我的名义,咱家又开了几家银号,不仅不赔钱,而且还有很多周转银钱,不过我们一点儿也没有贪就是了,一贯一钱都花在了难民和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