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已阅

    文瑾走近书房,听见书房有议事声音,说减徭役赋税的事,她觉得直接进去不妥,就又回身看了看老莫道:“等忙完再进去吧”

    “主儿,您直接进去就是。里头不是吴信,是闲云野鹤睿王,还有子书。万岁爷说了,您来了直接进。咱家怎么会把你往吴信跟前送”

    老莫心想这几日君上玩命约见朝臣,从早到晚,用政事麻痹自己,和皇后赌气呢,他出发去漓山,走时皇后不送,回来时皇后没接,他是委屈上了。

    不管多厉害的男人,在媳妇儿这里也是个孩子心性儿。

    文瑾稍稍沉吟,便将虚掩的门轻轻推开,门框子微微作响,里头的人都看过来,睿王和子书。

    还有龙案后的他,傅景桁。

    看见她,他边说徭役重百姓难,边草草睇了门边一眼,许是起初以为是老莫,匆匆一眼就收回视线,反应了下又朝她睇来,这回端详她比第一眼细腻多了,不说徭役了,改说:“稀客。”

    文瑾知晓他微讽她数日不来请安,道清湖西边小姑娘都比她懂事,她看见他桌案上底下字纸篓里丢着不少五颜六色小礼物,她之前给他叠的百七十颗星星那个琉璃罐子在他龙案上的砚台旁边,抿嘴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说话了。”

    傅景桁端详文瑾一阵儿,忽觉心口一搅,她瘦了,胭脂也遮不住苍白的面色,身子不好了么,才十来日不见就瘦的不成样子了,真心疼。她流产后气血两虚,身体不好,又备受前殿施压,忘了不跟她赌气,早些去看望她了。

    他回来没去找她,一是不想送她和蒋远走高飞,一是不想问她那夜有没有抱玉玺和李善保脱逃,想见不敢见,怕见了她,闹得很不愉快,不见面便不需要面对那些问题。

    “没有打扰。进来。”她是等急了,破天荒地主动来找他,估计是要离开他,他朝她摆摆手,“原打算拖你一年半载的。才几天娘娘就急了。”

    文瑾没听明白他话里意思,不去中宫见她,是有意拖延

    傅景桁指了指他身近挨榻,“坐一下,这边忙完陪你。”

    “好。”文瑾便在他侧后面埃榻上坐了,手肘微微一动疼的钻心,他面色不如她来之前料想的那般意气风发,倒是惨白得很,脸上也有青茬,憔悴得厉害。

    自己的胭脂把他比下去了,他这几天过得不好吗,那个她没有好好照顾他的起居吗,不是随军也带着去的,回来也同乘一骑的。

    他把一盏茶搁在她面前小桌上,便继续同子书和睿王谈事,他谈事空当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他没叫侍卫刁难她,为什么她气色这么差,那两位察觉出他心思跑了,也都有眼色不再继续在御前多待。

    子书说给文瑾听,“兄长,您那日在漓山呕血,好些了么嫂嫂来了,您问问她是利用您么把话说开。没必要有误会。大官儿给你们添堵,你们自己干什么还自相残杀呢。”

    文瑾又看看傅景桁,清减了不少,怎么呕血了什么利用听不懂。

    睿王也笑道:“夫妻没有隔夜仇。那个,徭役赋税的问题谈了八个时辰了,小王都清楚了,这便去办事了。”

    说着,拉拉子书衣袖,子书也立起身来,在皇帝点了下颌之后,二人便出书房去了。

    老莫把书房门掩上了,就差效仿阿嬷上把锁,可惜阿嬷也出宫回沈府去了。

    傅景桁没有出声,拿起毛笔在批阅奏折,心不在焉,一道参文瑾亲爹的二房是杀人犯老薛不配为相的折子,叫傅景桁批了一刻钟也没落字,最后给别人留个:已阅。

    臣子等于上奏个寂寞。那帮人是要把文瑾周边全部干倒。

    文瑾见他不作声,他脸色也不好,平时冷冰冰的眼睛这时泛红,也不知他在委屈什么。

    文瑾立起身来,拿起墨锭,在砚台里加了些清水,开始慢慢的磨墨,将墨汁磨的浓稠了,胳膊肘疼了也不作声,偏头看看他清俊的面颊,还是关心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有心事啊”

    傅景桁听见她温柔的嗓音,眼底红丝更甚了,对他这么温柔,怎么可能只是利用,他垂着眸子静了静,那句弃婴怎么会有人疼爱在耳边响起,他闻着她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有了些安全感和平静,语有微微哽意,“没。风吹了眼睛。”

    文瑾磨好墨,就把窗子关起,不叫风吹进来了,回头见他拿手指快速揩了下眼睛,她心里一软,就跟问几天没见的孩子似的,问他:“在漓山都顺利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食饭”

    “没受伤。都顺利。有好好食饭。”傅景桁不愿多说。

    文瑾见他只是回答她问的,并不多作答,有些尴尬,又问:“吃云吞吗,给你煮一些吧。”

    傅景桁摇摇头,“我不饿。”

    文瑾看了看他,他始终冷漠,和她生疏的厉害,她紧了紧手,这不是叫来侍寝的,这是叫来晾着她的。

    傅景桁忍不住问道:“这几天你在家过得好不好”

    文瑾轻声道:“我还可以。阿嬷走了,那天皇太后给她一顶特别小的轿子出去的。我一个人住好大宫殿有点害怕。”

    傅景桁往文瑾面颊看去,刚伸手要摸文瑾的脸蛋儿。

    偏生这时候孟婉端着午膳进来送温暖了,见皇后也在,她没有惊慌,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只说:“皇后娘娘,您也在。这几日君上身子不好,到底是臣妾做的饭菜不合君上口味,臣妾说了几回请娘娘来煮些饭食给他,君上不要呢!”

    文瑾在屋里算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新旧交接,作为要下台那个,总归是尴尬,看了看孟婉做的家常小炒,还可以,是做饭的一把好手,色香味配的挺好,比她煮的也不差,“你谦虚了。你煮的饭菜也好。”她能说什么。

    傅景桁便始终拿眼睛盯着文瑾的面颊,仿佛要把她小脸看出个窟窿,“是吧。娘娘可以安心将朕交与贵妃了。”

    文瑾咬了咬唇,闻见了孟婉煲的鱼汤,胃里一阵翻滚,禁不住干呕之感,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或许压力大,胃里总也难受,就跟怀孕了似的,得亏知道不能生养,不然还以为又怀了他的种。

    孟婉关心地看着皇帝的面庞,一手掐着衣袖,另一手夹了菜放在小碟子里,递到御前,“多少吃些,从漓山回来就没怎么进食,龙体坏了怎么是好,不说臣妾担心,皇后娘娘也担心啊。”

    傅景桁看了看文瑾,文瑾坐在埃榻饮茶,他不知她没勇气看他是旁人煮的饭,还以为她侧着面庞根本不在乎,他便接过筷子用了几筷子旁人煮的小炒黄牛肉,味同嚼蜡。

    文瑾眼眶子一酸,紧忙拿过一本书翻了两页,完全没留意到书拿反了,可比她这个正妻贤惠多了。

    孟婉又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您也一起吃一些吧臣妾粗枝大叶,做得不好,您不要见笑。”

    文瑾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饭了。你们吃。”前天夜里吃过了。

    孟婉又说,“娘娘,娘娘,您有没有衣服要洗,有没有鞋子要刷的”

    文瑾说,“孟婉。没有。”

    孟婉又热情道:“臣妾给您捶腿吧娘娘。”

    文瑾不说话了。

    傅景桁轻轻一咳,“孟婉。”

    孟婉便不再热情逢迎文瑾了,绞着手怪为难的,“娘娘您这么美好的人物,百官怎么就那般挤兑您呢!婉儿都看不下去了。他们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推举婉儿上去,婉儿哪里是做皇后的料子。

    这回在漓山,婉儿又凑巧听见老文在漓山腰子里埋了上万斤火药石的事情,及时阻止老文作乱,婉儿只是尽绵薄之力,把消息告诉君上罢了。谁知百官给婉儿安了个拯救社稷苍生的功劳,更是对您身居内宫不问外事之举发难,如今让帝后为难,婉儿好生自责呢!”

    文瑾一怔,原来孟婉是立了这般大的功劳,她派清流去传消息,看来是没有去的及时么,但好在火药石之事及时告破了,百姓和君上也平安,没有性命伤亡已经是万幸,“你说话谦虚。立此大功,他们推举你也在情理之中。”

    文瑾说着,便不再说话了,不知清流此时在何处,如何没有同君上一起回来,好可惜没有帮上忙,不过他平安就好。这几日牵肠挂肚,有一大堆话想同他说,但现在不知该不该说了。

    傅景桁对孟婉不喜,却不能无视她的功劳,将筷子搁下,“你回去吧。朕同皇后有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