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学之克之

    现在提起张启,刘彻除了暴怒还有深深的忌惮。

    甚至于,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对这位辽侯内心中已经充斥着了恐惧。

    十年。

    短短十年。

    大汉疆土缩水了近乎一半。

    甚至于曾经欺压了他们刘家七十多年的匈奴挛骶氏也在其起势后被全族诛灭。

    而后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将大汉的六州之地尽落于他手。

    若不是长安有雄关守护,加之大河之险要,恐怕即便是长安此刻都已经凶矣。

    近来大臣们劝言迁都的声音越发响亮了。

    他们想退至许昌,以雄关天堑彻底稳固住局势。

    但他不想。

    退了一步,后面便一直都是退了。

    长安不能走。

    走了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作为快百年的国都,他们刘家对这里的耕耘是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

    汉朝最多的军械在这,最大的粮仓也在这。

    兵,甲,粮,械。

    无论哪里都比不上长安。

    而且,长安东有潼关函谷。

    南有武关。

    北有大河。

    说是倚仗之地不无不可。

    许昌看似安全,但那是对世家权贵的安全,可不一定是他刘家的安全。

    闭目。

    刘彻心中开始起了盘算。

    从与张启的战端开启,他所收战报皆是敌寇刀兵之锋锐,我军武器触之击碎。

    这其中的根本,便是炼兵之金落后于人所致。

    这点他知晓,所以才会四处派出细作想要将炼器之法偷回。

    从学术上来讲,汉朝的学术思想并不桎梏,虽每家学说都想将其他学说踩在脚下,但其根本还是在往更好的一面发展。

    刘彻亦是自然,能对自己有所帮助的,那便学之用之克之。

    但奈何张启对炼器之法重视,他的细作接连几年都没能取得任何成果。

    也就今日,桑阳给他传回了好消息。

    但这。

    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消息,张启麾下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亦有蛀虫,或者说是有更在乎自身利益的人存在。

    这是好事。

    若能处理得当无疑是在打压张启的威望,让其麾下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而坏消息是。

    如何对待这第一批投诚的人。

    好处给多了,自己下面的人有意见,给少了,张启那边的人一看投诚还不如不投诚这就会让亡张之策难以推行。

    思索良久。

    刘彻的声音有些干哑。

    “黄金十万没有问题,但列候之位不行!”

    “朕只给大庶长!但可享食邑,若再有功绩便可封侯!掌实地!”

    桑阳愣了愣,拱手道。

    “陛下,可这是关内侯享列候之权,那些老臣以及权贵们恐怕.”

    刘彻伸出手臂拦住了桑阳后面的话。

    “朕知晓,那些人朕会权宜,目前最紧要的是尽快练出一支可与张启正面交锋的军队,只有这样,这江山才有可复的那一日。”

    “昔日高祖能忍匈奴,今日朕便也能忍这辽侯,时间,朕需要时间!”

    “大汉近百年的底蕴是张启无法比拟的,只要两年,两年后,便是其覆灭之时!”

    “至于现在,且让这宵小再欢庆一阵吧。”

    说到最后,刘彻双眸中再次涌现了当初面临匈奴人的霸道。

    他想清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唯。”

    看着刘彻前后的变化,桑阳拱了拱手,躬身而礼。

    桑阳走后。

    偌大的未央宫前殿再无半点声响。

    太监宫侍们胆战心惊,这段时间,被杖毙的宫女太监已经数不清了。

    端坐在软垫上。

    刘彻的心绪依旧翻涌。

    “明年.定都”

    ——

    又是一年秋冬去,暮春而来,万物勃发。

    太原。

    冬日停歇下来的道路修建工作再次开展了起来。

    虽大地仍旧湿漉,但为了一家的生计,男人们开始卷起了裤腿开始平整起了地面,掘根碎石。

    这条路从太原修往雁门,好消息是这是一片坦途,但坏消息是路程极远。

    能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但好在辽侯帐下的官吏们如期将钱粮抵做工钱送回家中,书信的往来也是免费,还有人专门帮忙读写。

    这半年来自己家的变化都历历在目,惶恐不安的心绪也逐渐被信赖所替代。

    事做在眼前,辽侯帐下官员们的行事作风与汉朝的官吏堪称天差地别,哪个好哪个坏,各人心有明镜。

    这刚开春半个月,大多数人的心已经安定了。

    干活就有钱粮,日子安定,足矣。

    咯噔咯噔。

    成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但干活的百姓们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们知道,这是后面的驿传们来了。

    已经半月了,家书也到时间收发了,而且,也是开工钱的日子。

    心里有了盼头,大家伙手底下的工作干得越发的起劲。

    待到了午时初。

    照例聚集打饭,一个个班组跟着自己的监工围坐在了一起。

    “曹头,我的照旧。”

    “曹头,我也一样。”

    “.”

    一手一个大馍,再端上一碗油花飘荡的猪杂汤,同一个班组的人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馍,一边将自己的家书递到了监工的手上。

    这些家书里,有的是攒下来的工钱,也有的是思念的文字。

    虽然他们大部分的工钱都抵做了粮布送往了家里,但工地上,偶尔也会有额外的奖赏。

    多是结束一天工作后,额外加班挣到的工钱。

    在这里加班是件需要争抢才能得到的美差,属于狼多肉少的活。

    谁不想多挣一些,可惜,需要加班的时候太少太少。

    跟工友们吃着一样的伙食,被称作曹头的男人一一将他们递过来的布包或者纸包收进怀里。

    布包纸包上都有详细的名字与地址,这半年来,工地上的工人们虽然很多依旧不识字,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将自己的名字与家庭地址写出来。

    没办法,若是不会,便要找工地上的吏员帮忙,虽然寄收信件是免费的,但若是找人帮忙,不给些钱财也说不过去。

    都是为了自己,免费的夜校不学白不学,实在学不进的,也会让夜校的老师帮忙将自己的名字以及家庭地址写下,而后死记硬背,也能写出几个字来。

    “成,都收到了,待会我去驿传那里寄出,顺便把你们家里寄来的东西给你们取来。

    狗剩,石头你们跟我去吧。”

    “好嘞曹头。”

    “嗯,快吃吧,抓紧时间休息,下午建材要到一批,到时候可就没时间耽搁了。”

    “放心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