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看门小厮

    云霄山云霄峰。

    风景旖旎,翠鸟鸣啭。绿树掩映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于山峰之上,四周散落着星星点点、或大或小、依山而建的房屋。

    蜿蜒的山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来往。

    这里,坐落着玄通大陆上一个极其寻常的武林门派——云霄宗。

    那翘角飞檐、富丽堂皇的宫殿自然是云霄宫。

    与宫内热闹的景象相比,宫外却异常冷清,只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消瘦小厮坐在宫门处的石阶上,百无聊赖地想着什么心事,不时抬头四处观望。闷闷地坐了一阵之后,慵懒地闭上眼睛假寐。

    “燕阳,你这是看守宫门呢,还是偷懒睡觉呢!”

    睡意蓦然被搅,少年燕阳打个激灵,当即睁眼起身,见来人面容俏丽、身段妖娆,赫然便是云霄宗内门弟子柳瑶姬,于是赧赧说道:“柳师姐,你腮上的梨涡真好看!”

    柳瑶姬晃动着细长的身躯,看着燕阳那懵懂的样子,先是作势要打他,继而弯腰扑哧一笑,说道:“宗主是不是又在里边做功课呢”

    她晓得,燕阳这并不是调戏她,而是真心地赞美她。一个情窦未开的懵懂少年,懂得什么是调戏,见到美的物事就会忍不住真心赞美。因此,听到这话之后,她是满心欢喜,而不是心生芥蒂。

    燕阳这回没说话,只是抛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云霄宗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宗主来说,所谓做功课,就是行男女之事。盖因蛰罗雀时常跟前来拜山的女人行周公之礼,往往因此怠慢了同道,为了表示对同道并无怠慢之意,就呵呵笑着说自己刚才做了点功课。不明就里的人一听他这样说,就会以为他是在闭关修行,而了解他底细的人则会露出会心一笑,表示一切事情尽在不言中。时间长了,至少云霄宗内部的人家喻户晓,宗主所谓的做功课,其实就是那个方面的事情。

    柳瑶姬在云霄宗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表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说起做功课这件事却毫无羞羞答答之态,神态自然得很。倒是燕阳,一个童男子,情窦未开,不愿意跟她这样的女人谈论这种对他来说很是晦涩的话题。尽管每次做功课的时候,蛰罗雀都要燕阳在宫门外坐着拦截闲杂人员,但是燕阳从未对密室里发生的事情表示过任何关切,从未像宗门里那些不太安分的弟子那般探头探脑地想偷窥一二。对他来说,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毫无关系。而对于蛰罗雀来说,燕阳的这种态度令他极为满意,所以每次做功课的时候,他都让燕阳在宫门外看守着。

    实际上,燕阳在宫门外的看守,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毕竟,自从进入宗门以来,燕阳从未从蛰罗雀那里得到过任何武功指点,其他长老、供奉,除了不苟言笑的外门供奉桑无相之外,也从来没有给过燕阳任何关切。所以,尽管燕阳已经入宗十多年,但是至今仍未修炼任何武功。宗门里任何一个人,只要想进入宫殿,燕阳想拦都拦不住。所幸云霄宗里的人都是明白人,深谙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的道理,只要看到燕阳守坐在宫门外,便会识相地绕道而走,顶多像柳瑶姬这样跟燕阳玩闹几句,绝不会强行往宫殿里头闯、找不自在。

    因为这样,燕阳倒是清闲,但也百无聊赖。

    往日,像柳瑶姬这样的女子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靠近宫门的,可是今天,柳瑶姬却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并且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这不由让燕阳有些纳闷,脸上现出疑问的表情。

    “柳师姐,有事”

    柳瑶姬笑笑:“镇元山派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宗主的。本来想亲自交给他的,看这架势有点不方便啊。要不师弟你待会儿转交一下”

    燕阳犹豫片刻,说道:“好吧。”

    柳瑶姬:“那就拜托师弟了!”说罢,将书信递给燕阳,转身翩然而去,留给燕阳一个飘忽的背影。

    密室内,蛰罗雀搂着怀中的美人,邪邪地笑着:“满意了,宝贝”

    美人咯咯笑着:“你好坏呀,雀哥。”

    蛰罗雀:“你们这些女人,不就喜欢男人坏吗我要是不这么坏,像你这样的娇花,哪里又会主动跑来投怀送抱!”

    美人把身子往蛰罗雀怀里拱了拱,说道:“说真的,雀哥,奴家多少次想断了这事,可是下了多少次狠心都没法割舍。想起镇元山的那个惫赖家伙,奴家不知道有多后怕,生怕老家伙听到风声,前来踏平了你这云霄峰。”

    蛰罗雀闻言,顿时收起笑容,肃然说道:“这倒的确有些麻烦。元破山那个老家伙,论功夫不在我之下,我听说他也已经达到了圣元境顶峰,加上这些年来他又练了一些独门绝技,若是跟我交手的话,我大概不是他的对手。”

    美人叹口气,幽幽说道:“老东西痴迷武道,视其他事情如浮云,全然不放在心上,这就是他最可恨之处。武功练到巅峰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更可恨的是,老东西让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坠入武道,成天价这修行那修行,撇得奴家夜夜独守空房,令人好不心酸。若非如此,奴家哪会便宜了你这狗东西!”

    蛰罗雀尴尬一笑,把美人往怀里使劲搂搂,说道:“这就叫有得必有失,得而不偿失。小茜,你是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固然快活,可是每当想到你公公元破山,我都忍不住浑身一颤。要是他哪一天来我云霄宗兴师问罪,我这多年的基业恐怕要毁于一旦。玉石俱焚,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啊,唉!”

    小茜疑惑地瞪他一眼:“老鬼,放眼这三千世界,能让你害怕的人没有几个,为什么提起镇元山那老东西来你就唉声叹气的”

    蛰罗雀应道:“我这不是害怕,而是不得不防!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真要有那一天,我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元破山拉我一身屎,我也会尿他一脸骚。”

    小茜莞尔一笑:“老鬼,还什么大门派的宗主呢,说话这么不讲究!”

    蛰罗雀:“妖孽,男人说话讲究不讲究的你们在意么”

    那小茜满脸晕红,笑嘻嘻地跟蛰罗雀说笑着,红唇翕动,不时用纤纤素手撩一下秀发,尽情展露自己的美妙风韵,经过燕阳身边时,还兴致勃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燕阳胆怯而又厌恶地往旁边躲了躲。

    蛰罗雀见状,笑呵呵地说道:“小孩子不解风情,你还是省省吧。”

    小茜一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孩子迟早会被你带到沟里去。”说罢,扭着挺翘的屁股,施然离去,顺便带走一股香风。

    待她的身影和那股香风消失在树丛里,蛰罗雀的眼神才收回来,在燕阳身上踅摸,看到燕阳手中攥着的书信,随口问道:“小阳,拿的什么”

    燕阳默默地把书信递过去。蛰罗雀随手接过,转身进了宫殿。

    燕阳也转身离开,径直往东行去。不一会儿,来到一个茅庐跟前,低声道:“桑供奉!”

    茅庐里传出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燕阳进得茅庐,见桑无相斜倚在炕头,似是正在研究什么典籍,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只好静立一旁。

    良久,桑无相放下手中的典籍,抬首看着燕阳,问道:“蛰罗雀又做功课啦”

    桑无相在蛰罗雀背后总是直呼其名,显得对自家宗主很是不敬,燕阳听习惯了,却是见怪不怪。不但如此,对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燕阳认为如果桑无相处处对蛰罗雀低声下气,自己反倒感觉难受。

    不待燕阳回答,桑无相又自顾自说道:“这个蛰罗雀,做事简直毫无分寸,居然跟镇元山掌门的儿媳鬼混!等到哪天人家打上门来,看他如何应付!唉,不知所谓,不知所谓!”

    燕阳见桑无相有些动气,出言安慰起来:“供奉不用担心,宗主一年到头跟外面的女人来往,也没见谁家的男人打进山门。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做了这样的事,肯定也不会告诉家里人、怂恿家里人来打。”

    桑无相笑道:“那是因为他蛰罗雀没招惹到厉害的茬口!镇元山掌门元破山家的女人,岂是可以轻易招惹的蛰罗雀做功课的时候让你看门,说不定就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千万放机灵一点,一旦有人打上门,那就赶紧跑路,别傻傻地呆守着挨打。”

    燕阳挠挠头,说道:“供奉,咱们云霄宗恁般强大,岂容外人在此撒野万一有人进山闹事,除了宗主之外,不是还有你们这些武功高强的长老和供奉吗寻常人便是想在这里撒野,我看也撒不成!”

    闻听这话,桑无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傻小子,你以为到时候我们这些长老、供奉注定会维护他蛰罗雀错!蛰罗雀这些风流行径,早就惹恼了不少人,只是碍于他是宗主,平日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隐忍着罢了。这些风流债如果要偿还,那也是蛰罗雀自己的事,跟云霄宗有半毛钱的关系么哼!”

    燕阳不住地挠着头,似是不太明白桑无相为什么会这么说。宗门长老、供奉关键时刻不跟宗主站在一起,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

    桑无相在茅庐中来回踱步,全然不顾燕阳茫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才停下脚步,坐回土炕,拍拍脑袋道:“糟糕,刚才心思全放在蛰罗雀做功课的事情上了,全然忘了咱们自己还要做功课。嗨呀,他蛰罗雀作什么孽、将来是死是活,关老子什么事!你过来,现在开始做功课!”

    燕阳闻言,赶忙走到炕桌前,端端正正地坐好。

    他知道,自己每日必上的古奥文字课就要开始了。只是,虽然课程已经进行了一年多,但每次开课前,他总有一个萦绕脑际、挥之不去的问题:“桑供奉为什么不教时下流行的文字,而是教那些看起来弯弯曲曲、一点都不顺溜的古奥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