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考查

    “什么!”

    少年们惊惶而对,面如菜色。

    楚恭霄问:“怎么了?”

    满室少年齐齐摇头。

    侍卫走完一圈,大大小小的书本、竹片、纸条,陆续被扔进托盘内。

    太子啜了口茶。

    陆继廉淡笑:“继续。”

    少年们炸开了锅:“继续什么继续?我们带的东西,都交出来了!”

    “就是!都交出来了!没了!”

    今日抽查的这些个宗室子弟,年岁相当,大多都品性顽劣,又油盐不进。

    太子当前,撒谎依旧不眨眼。

    陆继廉也不惯着。

    他笑得淡漠了几分,缓步走至一个公子面前:“华尧郡王,请将您的手抄上交。”

    华尧郡王瞬间面红耳赤,结巴道:“我……我哪有手抄?”

    “请。”陆继廉对着托盘摊手。

    华尧郡王:“……”

    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被扔进托盘里。

    陆继廉又走了几步:“孝烨王爷,请将双手伸出。”

    孝烨王爷双手藏在阔袖之下:“我没有手抄!”

    “是么?”陆继廉抬手,从阔袖下拉出漆黑的左手:“原来,孝烨王爷的不是手抄,而是抄手?”

    “噗嗤!”

    又是一阵哄笑。

    屏风后,叶宛卿无声笑了笑。

    这位孝烨王爷,在手臂上写字就罢了,还一个劲地缩着手,一副此地无银的模样,不被发现才怪。

    陆继廉招人打了清水来,盯着孝烨王爷洗手。

    楚安澜坐在最后一排。

    从叶宛卿的角度看去,他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趴在桌案上,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不多时,就见陆继廉走到楚安澜身前:“敦亲王世子,请起身。”

    “啪!”

    楚安澜主动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进陆继廉怀里:“这本书,是我特地送陆世子的。”

    陆继廉还未低头去看,就听有少年用夸张的语气念出书名:“《春日野戏图》?”

    陆继廉:“……”

    楚安澜眉眼间满是得意:“这可是孤本,好东西,陆世子要好好利用起来,别浪费我的心意。”

    听见这话,满屋少年笑得东歪西倒。

    孤本?

    入了眠春楼,不是人手一本么?

    陆继廉神色如常,从容地将书收好:“那便多谢敦亲王世子了。”

    “客气。”

    楚安澜笑得满脸春风。

    陆继廉走至楚恭霄身侧,开口道:“今日的课业检查,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默写《论语·阳货篇》、《尚书·夏书·五子之歌》,时间为半个时辰。

    第二部分,论时务,题目可自选或自备,时间为一个时辰。

    第三部分,考骑射,时间为半个时辰。”

    满室少年再次炸锅——

    “默写部分,居然这么多?”

    “我昨夜一宿没睡,做梦都在背《诗经》,结果今日一篇《诗经》都不考?”

    “背的是一篇都没考,考的是一篇都没背!”

    “……”

    一群宗室子弟叫苦不迭。

    太子招手。

    两个侍从将一个琉璃滴漏搬进考场,摆在正前方的桌案上。

    太子端坐着开口:“开始吧。”

    “叮铃……”

    清脆的摇铃声响起后,琉璃滴漏往下滴水。

    桌案前的十几个少年,一个个抓着纸笔到处张望,表情痛苦得像是七八日没如过厕。

    太子沉默。

    他一手拿公文,一手拿毛笔,开始埋头处理政务。

    陆继廉则挑了卷书,边在“考场”中央踱步,边翻阅手中书卷。

    漏壶里的水在减少。

    每一滴水,都响在人心头。

    终于,有人开始提笔奋书。

    看着周围人都刷刷动笔,楚安澜咬着笔杆,下巴搁在桌案上,无聊地薅头发。

    本就扎歪了的高马尾,被薅成了一团鸟窝状,乱糟糟的铺散在上好的宣纸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拖来扫去。

    叶宛卿摇头。

    只怕,不出两个时辰,楚安澜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就会尽数传到太后耳朵里。

    太后听了,怕是要被气得不轻。

    万一太后过于生气,强行给她和陆继廉赐婚……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叶宛卿不忍再看楚安澜,心里又记挂着赐婚一事,干脆低头练字静心。

    不知不觉,琉璃滴漏的水即将见底。

    陆继廉放下手中书卷,出声提醒:“时间已过半,请大家抓紧时间。”

    楚恭霄也放下公文,摆出太子的威仪,缓声道:“今日的试卷,孤会拿给皇上过目。

    能多写几个字,便多写几个字,别偷懒。”

    底下叫苦连天。

    然而,他们的太子殿下却正襟危坐,侧头招过贴身太监,耳语了几句。

    接着,那太监便去了屏风后。

    楚安澜咬着笔杆,伸长脖颈,目光追随着太监,往屏风后看去。

    屏风后,虚影轻晃。

    接着,那太监又出来回楚恭霄的话。

    楚安澜支棱起上半身,睁大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试图窥见屏风后的人。

    突然,陆继廉出现在他正前方,挡住他视线。

    楚安澜:“……”

    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一手抓着笔杆,一手心烦地薅扯着自己的头发。

    陆继廉瞥了一眼。

    楚安澜的试卷上,歪七扭八地写了几行字。

    右首的位置,“论语”的“论”约摸着写错了笔画,涂成一团黑,重新写了一遍。

    左下角落款处,写着斗大的“楚安澜”三个字,字迹潦草散乱,和他本人一样张扬跋扈。

    勇气,实属可嘉。

    陆继廉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

    屏风后。

    叶宛卿坐姿端庄,蘸了墨汁落笔,笔触沉稳有力,字迹温婉柔和而又不失精致。

    方才,太子传话,让她给今日来的宗室子弟们出一道论题,稍后作讨论用。

    这可真是瞌睡碰了枕头——求之不得。

    趁着今日,她正好把殷虚山的事抛出来,看看是否有人能给出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不多时,摇铃声响起。

    叶宛卿放下毛笔,活动了手腕,拿起宣纸轻轻吹了吹,将墨迹吹干。

    屏风外,也响起七嘴八舌的哀嚎声——

    “完了,我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几句,但是为了显得字多,我东拼西凑写满了两张纸!怎么样,我聪明吧?”

    “我也是!我连《白头吟》都写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