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只能如此

    红曲能出现在南乔的侯爷府里,一定是夷白派她来,想让南乔快些度了情劫。

    看来夷白是太想要无言回去了。

    又遇知道西岚恐怕抵挡不住红曲的妖媚。转头对西岚道:“你去吧。”

    南乔也对着西岚点点头。

    红曲像个蛇妖一般蜿蜒迤逦而来,如月的面容在红色簪花的映衬之下甚是妩媚。

    南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红曲扭动过来,竟没有说话,也没有慌乱。他是个凡人,但是似乎不是正常凡人。

    此时红曲明显是奔着南乔来的。她想试试南乔是不是精灵们说的那样,男女之情完全无感。

    想确认一下夷白说的话是不是正确。

    他说无言的情劫只有又遇才是死穴。

    又遇默默地抱臂看着红曲。

    心道,这是从哪个狐妖那里弄得狐媚药,还有一股畜生味道,就不能加点龙涎香。

    红曲显然惊诧了,眼前的南乔真的是无言的皮囊,只是品相稚嫩了些。

    她这一刻心里是发怵的。

    无言若是在,她断然是不敢的。

    因为无言一出手就能拧断她的脖子,反手就能捏碎她手腕的腕骨。

    她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个少年,一个茫然又懵懂的少年。

    只是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她。

    虽然神情正定,但是身上并无多少威力。

    她又何必怕他?

    红曲笑了。

    她自信自己身上的任何一股邪气,都能将眼前这个叫南乔的人迷得不能自已。

    可是她有些失算了,很快就感觉到这个少年有些不对劲。

    看来夷白给她的差事不好办啊。

    因为任她身上的催情香如何浓郁,这个南乔毫无表情,气息平静,大气都不出。

    无论她的鹅颈媚眼如何厮磨,南乔竟毫无波澜。

    又遇就这样抱臂立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红曲,眼睛里满是讥诮。

    摄魂殿的合剂衙署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不奏效吗?红曲弄来的这么好的狐媚药对一个少年竟也一点效果没有。

    红曲攀着南乔的肩膀暗地里给了又遇一个白眼,意思是:不是夷白那个死货的命令,老娘才不接这活。

    心下又想:无言这娃七成是个傻子。

    南乔虽然年少,也懂男女大防,后退一步道:“姑娘自重。在下与你素不相识,何故如此?”

    语气里说不出的冷峻。吓得红曲心中不由自主又是一惊,她始终都是怕无言的。

    心里不由得又把夷白骂了一遍:这个老不死的夯货,出的什么馊主意。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红曲啊。”

    “我并不认识姑娘。”南乔正色道。

    红曲到底也是有上千年阳寿的人,吃过的盐比南乔吃过的大米都多。

    此时她立刻离开了南乔,贴上了又遇。

    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南乔。

    她心里也是发怵的,动了无言的人,若是他神识突然回归,怕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红曲真怕此时无言神识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捏断了脖子。

    又遇强忍着不适,抱臂立着。高大的又遇就这样低头看着她。

    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绮丽,看上去还真般配。

    红曲立刻做出委屈的样子道:“你看看你兄弟,一点都不给面子。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他未来的嫂子吗?”

    说着就扑进了又遇的怀中。

    又遇抬头看了看蓝天和白云,心中忍不住骂道:夷白这死货安排的什么戏码。要让摄魂殿这群老骨头都羞愤而死吗?

    此刻他真想吐血而亡。

    为了无言,又遇只能默默抬头看着苍天,沉默不语,毕竟这是戏,得演,得演下去。

    此时的南乔木然站在边上,脸色瞬间煞白。

    又遇能看出来,南乔有些哆嗦。

    “可以了,你回去吧。”又遇的脸色也变了,对红曲道。

    红曲起身,她感觉到了又遇有些不对劲,只好道:“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等我有空。”又遇不知道怎么说,只说出这一句话。

    红曲转身咬牙切齿地走了。

    心里骂道:摄魂殿这帮死货,真是要命的很。老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被无言这厮打了,非得让夷白陪葬不可。

    待红曲走后,南乔慢慢坐了下去。他无力地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傍晚的阳光洒在他的头上,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说不出的静默,又说不出的忧伤。

    又遇慌忙扶起他,连扶带抱地把他弄回了房间。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心简直是抽搐一团。

    又遇知道,上一世的无言有心痛的毛病,一紧张就犯,他轻易不敢惹他生气。这一痛就要一炷香的时间。

    痛时脸色惨白,四肢无力,冷汗涟涟。

    这一世,看上去无言这个毛病还在。

    又遇确到南乔的心痛病犯了。因为南乔将脸搁在他的肩上,整个人都软在他臂弯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遇鼻子一酸。他真想和他说对不起。可是他不能。

    能有什么办法?

    南乔这一世至少要受一次情劫才能渡劫成无言。

    夷白等不及了。他想南乔能早点成无言。

    因为夷白手中的王牌已经不多了。

    无言不在了。现在的又遇已经不是又遇了,他见到了南乔,简直要谦卑成了个仆人,连戾气都消失了。

    摄魂殿不能没有狠人。

    他们再不元气归来,怕是妖魔两界要蜂拥而动。到时候不一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南乔,上一世的无言在灰飞烟灭之前封了自己的情窍,将又遇封在了情窍之中。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度过情劫。

    好在虽然他再难动情,又遇却是他的死穴。

    所以现在只有唯一的办法,动他的死穴,动他心中的又遇。这样能更快地让南乔渡劫,成为无言。

    可是真的度过此次情劫就能成为无言了吗?

    又遇真的想放弃配合。

    “为什么那么痛。”南乔的声音虚弱又伤悲。

    又遇的眼眶红了,轻轻将他抱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又遇宁愿南乔永远不要成为无言,永远只是南乔,这样他就不会痛。

    幸好南乔这个懵懂的少年还不知道这是戏。他的痛才能真实有用。

    天色暗了下来,天边是一抹残忍的玄色。

    又遇转身就要离去。

    南乔伸手抓住又遇的衣襟,却说不出话来。

    又遇也只默默地回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脸上好看的轮廓此时却不柔和,竟冷硬如刀刻一般。

    南乔的眼睛红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干净白皙的手指微微颤抖,手指的骨节更为苍白。

    这一刻又遇的双膝发软,他真想给南乔跪下。哪怕什么也不说,他也想给他跪下。

    南乔终于说话了:“是因为,因为红曲姑娘吗?”

    南乔的声音极为缥缈虚弱。眼睛里尽是祈求般的期待,又有一丝寂灭。此时他的心里一定期待又遇说不是,或者留下来。

    但是他依然是那么聪明而且隐忍。

    又遇的心一阵闷痛,痛的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怕自己一张嘴眼泪就落下来。

    时间就如同过了一年一般,漫长而痛楚。

    南乔终于放手了。

    又遇头也没回出了南乔的房间。

    此时的南乔颓然伏在床沿上,张大嘴巴,似乎喘不过气来,眼泪扑簌扑簌打在床沿上。

    脸色惨白如霜,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来。

    他不仅仅是心里痛,他的身体也痛。痛的他几乎无法支撑。

    这是多么傻的人,才能将自己上一世的感情封住到这一世。他若被辜负,那种痛会有双倍之多。无言是知道的。

    无论是多少痛,都是痛。双倍也是痛,没有对比怎么知道痛有深浅,痛有长短。

    又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出南侯府的。

    出了府他一个趔趄扑到在地。

    他的模样和南乔一样,张大嘴巴,脸色惨白,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眼泪扑簌扑簌地打在地上。

    他白色的头发滑落下来半遮住了他的脸。

    他白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覆上,看上去就像是重伤的将军从战场上下来,看尽了杀戮,费尽了心力。

    风里传来了讥诮的冷笑声。

    红曲抱着双臂,走到又遇不远处,淡淡道:“妖魔两界闻风丧胆的屠霸。为点私情这般怂样。”

    说着走向前踢了又遇一脚,道:“东八巷给你准备了处宅子,夷白买来宅子给你金屋藏娇用的。老娘还贴心地给你弄了几个美姬放着。真是没出息的怂样,迟早死在无言前头。”

    说着鄙夷地看了又遇一眼,做出没眼看的样子扬长而去。

    没出息的又遇不知道怎么摸到了东八巷的宅子。

    宅子虽然不大,果然豪华。

    院子里亮着灯笼,假山,花木一应俱全,也恰到好处。果然有几个美姬在院子里张望,见他回来蜂拥上来扶他。

    又遇慌忙躲开,用衣袖一抚,道:“没人的时候你们都离我远点,别让我看到你们。”

    说着双指一弹,院子里的一株花树扑哧倒下。

    这一招果然干脆利落地吓退了几个美姬。

    “有事明日再说,今日我要睡了。”

    又遇神色颓唐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麻木地倒在床上。

    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入睡,只有自己伸出左掌,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强行让自己睡去。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封住昏睡穴,很有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这一刻他宁可自己死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