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拒降

    陶星锦进了城门,不做停留,拍马直奔东丘将军府。事关机密,包良逸当然不会在城头处理这样的事情。于是包良逸也带着亲兵,骑马随后赶回东丘将军府,他急于知道索山安要怎么处理他请降的事情,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

    等包良逸赶回将军府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陶星锦正在将军府客厅中焦急等候。两人见面时,包良逸见陶星锦脸色腊黄,身上有血迹,隐隐有怒气,就猜到情况可能不妙。包良逸勉强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随我到书房去!”

    陶星锦和包良逸一路沉默,到了东丘将军府后宅书房。包良逸立刻屏退了左右,此时书房中只有包良逸和陶星锦二人。

    包良逸叫陶星锦坐下,又亲自给陶星锦倒了杯茶,这才轻声道:“星锦哪,此去情况如何难道索山安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吗”

    陶星锦摇了摇头,愤恨道:“要是他只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也就算了。问题是索山安这个王八蛋说,他根本不接受我们的投降!”

    包良逸的心沉了下去,用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强做镇定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有些绝望的问道:“为什么”

    陶星锦咬牙道:“当时索山安说,你给我回去告诉包良逸,就别他娘想着投降的事情!就算他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祖宗,再把东丘四城都放在我手上,我也不要!你叫把他脖子洗干净了,我索山安要带着手下的弟兄,把包良逸亲自斩于马下,再向大司马复命!他包良逸敢造大司马的反,我就让他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包良逸气得浑身发抖,把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怒骂道:“混账!真以为我包良逸是因为怕了你索山安才要投降的吗我是为了这四城的百姓和手下的上万将士考虑!我一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陶星锦摘下头上的兜鍪,侧过头道:“将军请看,这索山安心狠手辣,又让人割了我的左耳!还说,‘你回去给我告诉包良逸,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所以这次他派人请降,我割的只是使者左耳!下次他要是再敢派人请降的话,我就割了使者的脑袋!他包良逸要是还算个男人的话,就让他和我在战场上见!’”

    包良逸一眼看到陶星锦已经被削去的左耳,顿时忍无可忍,啪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吼道:“索山安,你欺人太甚!好,战场上见就战场上见!真以为我包良逸怕了你不成”

    陶星锦低头道:“将军,这次是末将错了,末将就不该劝将军去请降!”

    包良逸平息了一下情绪,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冷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最后的主意是我拿的!我是主将,这事当然要我负责!再说咱们是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和我商量没有任何问题!”

    包良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既然他索山安不肯接受咱们投降,好!那老子还真就不降了!想打那咱们就陪着他,咱们城中的粮草至少也可以支撑一年之久,他五万大军在城外一年要吃多少东西,哼,谁怕谁!”

    陶星锦面有忧色道:“将军,您也知道,咱们城中人心本来就不稳,末将十分担心索山安会趁机攻城!内忧不足惧,外患也不足惧,内忧加外患才可怕!”

    包良逸冷笑道:“攻城他索山安要是能攻城,早就攻城,不必等到今天了!东丘城高数丈,壕阔十余丈,城中精兵数千,说是金城汤池也不为过!他攻城来呀,他敢攻城,这东丘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处!”

    陶星锦摇摇头,苦恼道:“将军,刚才末将在索山安的营里看到了投石车,而且不是普通的投石车,而是那种巨型投石车!索山安手下的士兵正在搬运、组装它们。这种东西的威力巨大,就算东丘城墙再厚,也有可能被摧毁。末将以为,我们应该抢在前面,在他们的投石车组装成功之前,就把它彻底毁掉,防患于未然!”

    包良逸心中一惊,站起身在书房中不安的踱起步来,边走边喃喃道:“巨型投石车好家伙,种士良和索山安还真舍得下血本啊!看来种士良是宁可毁了东丘城,也得把咱们给置于死地啊!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陶星锦站起身,向包良逸拱手,沉声道:“将军,末将向将军请战,请将军拨给我两千精兵,我要夜袭索山安军中的投石车营地,将之放火全部烧毁!”

    包良逸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你想放火毁了他的投石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一旦去攻打他的投石车营地,他必然率兵来援。怎么可能任由你在那里放火索山安手下精兵众多,你以两千兵马,能撑多久你一撤,他们自然就去灭火,对他们来讲,这充其量不过是皮肉伤罢了,远不足以伤筋动骨!”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势必要把投石车营地重点保护起来。恐怕以后再想打投石车的主意,就没那么容易了!以目前的情况看,他们除了投石车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攻城手段!所以咱们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一定要摧毁他们的投石车,让他们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再进攻才行!”

    陶星锦手中抓着兜鍪,激愤道:“事关东丘城的存亡,末将愿立军令状,不毁掉索山安的投石车,末将宁愿死在阵前,也绝不回来见将军!”

    包良逸走到陶星锦面前,用手拍了拍陶星锦的肩膀,微笑道:“星锦哪,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不要动不动就提死字!要死也不能是咱们死,也得让他索山安去死!他给种士良当狗,就得有被人宰掉剥皮吃肉的觉悟!这事咱们再好好谋划一下,一定要一锤定音!”

    陶星锦重重点头道:“是!将军深谋远虑,是末将心急了!”

    包良逸微笑道:“星锦,辛苦你了!等下我会让人拨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回去好好养伤!今天晚上咱们召集一下得力的人手,商量一下怎么突袭索山安的投石车营地,争取帮索山安一次性绝根!”

    陶星锦躬身,赧颜道:“末将谢过将军!不过这次末将没能完成任务,这银子,末将实在受之有愧!不如等到咱们成功突袭了他们的投石车营地之后,将军再把这笔银子奖励给末将”

    包良逸摇头道:“星锦啊,虽然咱们是发小,无话不谈,可是一码是一码!你今天为了替我到索山安营中谈判,连耳朵都没了,我要是再不补偿你一些东西,实在是内心不安哪!你放心,你这耳朵的仇,我一定给你报!”

    陶星锦抱着兜鍪,再度躬身道:“是!那末将就多谢将军!末将告退!”

    说完,陶星锦转身大步离去。包良逸望着陶星锦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说话。良久之后,愤愤骂道:“这年头,谁先出头谁倒霉,现在老子想投降都不成!好,既然你索山安不给我面子,那老子就干脆打烂你的大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

    包良逸愤愤然走出书房,找参军蒋良商议事情去了。包良逸刚刚离开书房,身后那张先前被他拍过的桌子就轰然倒下,碎成了渣渣。人人传说这位儒将内力不凡,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

    东丘城北十里,地势平旷,三座大营牢牢扼住官道,除了天上的鸟儿,无人可以从此进入东丘城。大营前,鹿角、拒马林立,戒备森严,除了箭楼和固定的岗哨之外,不时有头上插着羽毛的流动骑兵在营寨附近跑过,看来显然是对东丘城方向保持着绝对的警戒状态。

    插着“索”字大旗的中军帐中,一名高大威猛的武将全身重铠坐在案几前,头盔放在一旁,正在和几名武将饮酒,席间还有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中年文士,怀中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互相嬉戏,显得与众不同。旁边几名武将,时不时瞧瞧这位戴高帽的文士,眼中既有羡慕,也有鄙夷。

    那名高大威猛,红脸大胡子的武将,正是这支军队的主帅,种士良的亲信,平东将军索山安。至于那个戴高帽子的文士,就是索山安的智囊,希玉成。希玉成好色,尽人皆知,在军中从来都是要携带女眷才能有心情打仗。在索山安军中,也只有希玉成有此特权。

    索山安是个大嗓门,身强力壮,兵器是一把长柄大砍刀,骑一匹乌骓马,箭法超群,从军二十余年,身经百战,在战场上少有敌手,更兼爱兵如子,深得部下爱戴。只是此人性如烈火,脾气暴躁,动辄屠城,因此就算有种士良罩着,又称累了许多战功,也只升到了平东将军一职。

    不过平东将军职位也已经不低,属于重号将军,远非包良逸这些地方或是杂号将军可以比。

    一名黄脸的校尉哈哈笑道:“索帅,今早你把那个姓陶的耳朵给割了,简直是大快人心哪!要我郑宝成说,这还不够,当时就该直接砍了他的头,把他的头绑在马背上,把马赶回城去,给他个下马威!什么他娘的包良逸,就是个徒有虚名的鼠辈!大兵压境他还不是傻了眼主动要求投降了!”

    其余六名校尉一起附和道:“就是!当时就该把那姓陶的直接砍头,给包良逸送具尸体回去,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索山安放下酒爵,狞笑道:“一个小小的陶星锦,不过是包良逸手下的一条狗,我杀他,不过就是捏死一只臭虫罢了!我要打下东丘城,亲手拧下包良逸的脑袋献给大司马!城中所有跟着他谋反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我一个都不留,何止一个陶星锦!”

    一名黑脸矮胖的武将举起手中酒爵,大呼道:“痛快!我涂大力跟随索帅十余年,从一个小兵一路熬到从四品的显武将军,跟着索帅屠城多次,这次更不能例外!他娘的,谁敢反对咱们的大司马,咱们就把他灭门抄家,叫他们从此听到大司马的名字都发抖!”

    黄脸的校尉郑宝成笑道:“索帅是个厚道人,哪次打下城来不是让弟兄们先劫掠三日所以军中人人都愿意跟随索帅出征,跟随索帅打仗,有肉吃,有酒喝,有娘们睡!索帅手下的士卒战力,在咱们大越国的军队中,可以稳稳占据前三!将来咱们还要夺第一!”

    一名白脸白袍的年轻将军冷笑道:“都说安西道节度使从定边手下的部卒雄甲天下,我呸!那不过是之前那些人为了奉承先帝和楚成隆罢了!从定边手下的士卒难道还能及得上我们索帅手下的精兵强将索帅用兵,如臂使指,天下无人能挡!不信把从定边的人拉出来,咱们打一架试试!”

    他身旁坐着的一名相貌平平的武将摇头道:“何校尉,这事还真不好说!以前我也到过从定边军中,他那些士卒确实军纪更严一些,武力更强一些。你想啊,他那五万边军久处边陲,和罗刹国人能打个有来有往,能是善茬吗”

    头戴高帽的希玉成,终于停止了和那名艳妆女子的嬉戏,一脸正色道:“索帅,晚生以为,那陶星锦回去必须告诉包良逸,咱们军中有巨型投石车的事情,这也是晚生命士兵们把投石车营地迁到中军附近的原因所在。就是为了让这小子回去报信,以包良逸的尿性,他必然会对这投石车营地进行突袭!”

    索山安大笑道:“老希,还是你鬼点子多!你不就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让这小子自投罗网吗哈哈哈哈……”

    希太成举起酒爵,大笑道:“你们看,你们看,不容易啊,现在索帅也开始读书,都知道欲擒故纵,自投罗网了!来来来,各位,咱们跟索帅干一杯,预祝索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武将轰然答应,一起举杯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