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获懿封厨中女状元 捐赏赐兄妹…

    怀婉闻言,急急言道:

    “太后切莫如此,小女此番进宫乃是奉懿旨制作辋川宴,非是来告御状的。

    如被台谏官得知,太后免不了落一个私心干预朝政之嫌疑。”

    杨太后见她行事谨慎,越发心生喜爱:

    “想不到你如此顾全大局,体贴老身。殊不知我此举非是为你,乃是为乾纲有序,律法清明。

    老身一生并未诞育子嗣,如今皇儿朝务繁忙,有时欲与其说会体己话的工夫也未有。

    不如你时常进宫来陪陪老婆子如何”

    一旁的玉蝶见怀婉意意迟迟不肯答应,遂在一旁提醒道:

    “太后肯让你时常进宫,乃是莫大的恩典,姑娘还不赶快谢恩”

    怀婉被她一说,紧忙蹲了个万福道:

    “民女谨遵太后懿旨,民女这便去为您准备辋川宴,还请太后稍待。”

    言罢,便跟着宫娥去往庆寿宫中的小厨房。

    杨太后望着怀婉袅娜的背影,不无感慨道:

    “可惜了如此水灵的姑娘,本该被宠在金屋内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想还得要吃这般苦头”

    “太后娘娘,奴婢倒十分欣赏婉姑娘的风骨。

    舍得下脸面,放得下身段,此非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玉蝶一边扶着太后躺倒软枕上歇息,一边言道。

    “老身也很中意她,稍后多赏其些钗环首饰也便是了。”

    “太后娘娘,您没见婉姑娘头上只戴着一只发钗么

    奴婢大胆猜测,她极有可能不喜这些物什。以奴婢浅见,倒不如赏些金银来得实在些。”

    “嗯,细一咂摸,也是这么个理,那你便早早备下纹银百两。

    不知怎的,我便见不得婉姑娘受苦。”

    玉蝶用手揉着太后的双肩,打趣道:

    “世人皆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未曾想咱的太后娘娘也未迈步过这一关。

    不过那婉姑娘当真是美得令人思慕难忘。”

    二人就这样聊得正起劲,各宫的嫔妃也陆续来到了庆寿殿,自然也少不了奉召待封的曹氏。

    据说她天性聪慧,熟读经史,处事谨慎,敢作敢为。

    不独如此,还崇慈尚俭,册封为后后,犹重稼穑。常带领众嫔妃于禁苑中种值谷物、采桑养蚕。

    还颇有内秀,写得一手好字,犹善飞白书。

    此时辋川宴业已备好,与各宫妃子同来的内厨、及御膳房的几位大厨起初还对怀婉嗤之以鼻,指指点点。

    待用鲊、脍脯、醢(hǎi)酱瓜、黄赤色汁成的二十景物合成一幅辋川图小样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菜上见山水,盘中漾诗情。天然成野趣,巧夺造化功。

    杨太后更是对照着宫娥手中后人所摹的王维《辋川图》样细细比对。

    果然见轩榭楼台掩映于逶迤之峰峦之中,典雅静谧。

    别业外,溪水潺潺,烟云缥缈,偶有舟楫过往,更添胜景。

    《辋川图》中之人物,或投壶对弈,或品茗赋诗。皆身着羽衣,头戴纶巾,儒雅风流之资宛在眼前。

    看到此处,不由得击掌赞道:

    “婉姑娘构思奇巧,刀功精湛,底蕴深厚,真乃厨中女状元。”

    一旁的沈太妃闻言,推推发愣的怀婉道:

    “太后封赏,还不领旨谢恩!”

    怀婉细一思量,猛然醒悟,当即跪倒磕头:

    “民女谢太后赐名。”

    “好,快起来。来呀,赏,除却银百两,再将先帝赏老身的那枚累丝金凤琉璃簪一并赏与她。

    言罢,吩咐玉蝶取来一枚发簪。

    要说这只发簪可谓是匠心独运,整体呈花瓶状,通体幽蓝色。

    瓶中似有液体荡漾,瓶塞为一只口衔珠结的累丝金凤,精美绝伦。

    怀婉手托花瓶簪递了回去:

    “太后慈爱民女,民女不胜欣喜。然此物乃先皇御赐与娘娘之念想,民女又岂敢擅专”

    “婉姑娘,太后恩赐的,你便收下便是。我们即便想讨,她老人家还不肯与呢。

    既然太后赏了妆盒,我见你不喜奢华,便赏你一个影青粉盒好了,与你那跟簪子正好相配。”

    曹氏适时插言道。

    随身的侍女青鸾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功夫不当,双手捧着一个釉色微带青色的瓷盒走了进来。

    怀婉用手轻轻触摸表面,细腻温润之感划过指尖。

    尤其是上面的凤戏牡丹图案上面还泛着一层玉质的荧光,竟宛若水波般潋滟。

    各宫嫔妃见太后、未来的皇后皆有赏赐,也纷纷效仿。

    这个赏一对金宝钿花,那个赏一对珍珠坠子。

    还有的裳了一个博鬓,鬓上饰有花钿、翠叶之类的饰物。

    总之,林林总总,足足铺满一个紫檀木的托盘。

    正当后妃中有人见怀婉只做了一顿辋川宴,便赚得盆满钵满时,不禁窃窃私语,发出不满之言论。

    不想怀婉捧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飘飘下拜道:

    “民女多谢太后娘娘与诸位娘娘恩赏,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伏请太后娘娘恩准。”

    杨太后慈爱地看着她道:

    “婉姑娘无需顾忌,但讲无妨。”

    “太后娘娘,民女进宫前曾听闻范仲淹大人在苏州治理水患,因银钱匮乏,不得不以工代赈。

    故民女恳请太后许民女将诸多恩赏悉数折换成银两捐与苏州百姓,还望太后成全!”

    此言一出,格局高下立等可见。杨太后不由得喜形于色道:

    “难得婉姑娘心系天下苍生,准,如何不准

    后宫的女子若皆如你一般体贴,我那皇儿也不至于日日苦恼了。”

    一番话。臊得那些个平日里只晓得争宠吃醋的嫔妃们简直无地自容。

    然虽有不满,却也只好小声咕哝着。

    至此以后,世人皆知汴京城内有位仙姿佚貌的厨中女状元,甚至都忘记了她原本唤做洛怀婉。

    诸多人家甚至不再重男轻女,而将洛怀婉奉为教女之典范。

    纷纷从绣女、艺人、针线人之类的活计转为作厨娘。

    其中不乏色艺俱佳者,也期待有朝一日也能获太后恩赏与钦赐之封号。

    杨太后又留着怀婉说了好一会话,方依依不舍地放她回去了。

    一到家里,怀婉发现二哥回来了,顿时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将此番去宫里之事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一遍。

    洛怀川摸着妹妹清瘦的面颊道:

    “娇生惯养的婉妹如今也知道忧国忧民了,如此甚好。

    对了,你那马图最近画得如何了可有进益”

    “哦,二哥,你等着,小妹这便拿与你看。”

    怀婉站起身,打从瓷瓶中取出一轴画卷,平展开,让他欣赏。

    洛怀川背剪双手,伫立画前。

    只见一匹肥马被系于一木桩上,正低头惬意地咀嚼着地上的野草。

    不由得抚掌大笑道:

    “婉妹,你确认这画的是汗血宝马么分明肥得流油,看着与那普通驾车之马无二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