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京庄和‘庄茂盛丝行’未按丝行行业协会统一牌价,擅自将收购价格抬高,看起来只有半天时间,但在南浔闹得纷纷嚷嚷。

    在南浔大庆茶楼里,有几个人在喝茶聊天。

    一个道:以前没有协会统一丝价,京庄和广庄凭官方手段和自己的实力,联手任意打压,压低丝价以获取更大利益,这种事时有发生。而现在,有行业协会统一牌价,而唯独京庄和‘庄茂盛丝行’擅自抬价,实为少见。

    一个道:这事看来有点蹊跷。

    一个笑着道:开始我倒有点后悔,和‘刘顺恒’签了合约,后来想想算了,生意场上,吃亏便宜怎讲?哪有不讲信誉之理。

    一个又笑着道:开始有你这种想法的不是一两个,还好,没有半天就平静下来了。

    一个又道:京庄不用谈,赚钱亏本反正都是朝廷的,唉,我就是想不通,那小小的‘庄茂盛丝行’何必跟在屁股后面,瞎起什么哄,不用说南浔有那么多丝行,就是‘刘顺恒’一家就可以把他扔出十八亩天地。鸡蛋碰石头,螳螂挡车,自不量力。

    一个道:听说‘庄茂盛’的货验收不合格,庄老板与那洋人闹得不可开交。

    ......

    西米尔在南浔几天,庄茂盛天天把他当作老佛爷看待,每天晚上,都有几个小姑娘围着他转,把他搞得神魂颠倒,精疲力竭。为了感谢庄茂盛的盛情款待,西米尔答应庄茂盛,以后专门和庄茂盛做生意;已经入库的丝包,原来想设计来个调包栽赃刘镛,没想到刘镛在自己的包装上做了记号。

    西米尔找到庄茂盛道:庄老板,那些不合格的我不能要,我们要按合约办事。

    庄茂盛道:仓库里那么多货,那些不合格的也不知是哪家的。

    西米尔道:那庄老板你这人说话就不道地了,我这次一共定了40包,20包是刘家的,20包是你家的。刘家的都有记号,那你叫我怎么说?

    庄茂盛道:西米尔先生,你这个人啊也要讲讲良心啊,你在南浔,每天吃喝,天天晚上给你安排几个姑娘,你知道我开销了多少银子。现在你要退货,我的损失有多大?我的家当全在里面了,你叫我怎么办?

    西米尔绷着脸道: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合约上也写得清清楚楚,产品应该保质保量,如果运到法兰西再退回来,那你的损失更大。我们做生意要讲信誉,我们还是按照合约办,这个货我不能要,你还得加倍赔偿。在南浔你盛情款待不假,那你是为了和我永久做生意。我也给了你面子,给你定了20包。你不应该拿不合格的产品来糊弄我。

    庄茂盛道:我怎糊弄你了,你当时是答应我进行调包的,所以我才这样做的。你不答应,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西米尔道:我当时只是想在他的货里挑刺,哪知道,你是以次充好,这叫我怎搞?不管是谁的不合格产品,你也应该把不合格的干经退回去

    庄茂盛无奈地道:我现在怎知道这些不合格的干经是哪家的,叫我怎退?

    西米尔道: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

    唐漾和也知道了此事,他只得出来斡旋调解。他对西米尔道:大家都是朋友一场,这次庄老板已经损失惨重,你一定要他加倍赔偿,他就是答应了你,那他拿什么来陪你?你人在法国,天天在这里向他要债,要不到,那你又怎么办?何况这次庄老板对你也不错,听说不仅仅好好的招待了你,还给了你银票。据说,这是你们俩事先串通好的,因此,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唐漾和又对庄茂盛道:不合格的产品,绝对不能装船。不合格的产品,如果运到法国再退货,那是更麻烦,损失更大。砸了你的牌子是小事,砸了‘中国干经’的牌子可是大事。依我看,退了货大家了事。西米尔先生,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原本你就没有计划再定20包。这事就倒处为止,说白了,我也知道一些内幕,说出去,大家都没有面子。

    唐漾和一番话,把两个人都说的哑口无言。尤其是唐漾和一句‘我也知道一些内幕’,把庄茂盛说得心里忐忑不安。勉强答应同意退货。

    庄茂盛心里盘算,这次自己的脑子真的进了水,好端端日子不过,仅仅是一个嫉妒心里,搞掉了上那么多白银,偷鸡不着蚀把米。原本小本经营,要面临着倾家荡产不说,自己有意拉拢京庄抬高价格,偷鸡不着蚀把米。消息一旦传出,自己今后在南浔怎么做人?

    庄茂盛很沮丧地回到南浔,这件事在南浔已经传得纷纷嚷嚷。庄茂盛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6月份,已经进入黄梅季节,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儿,太阳高照,一会儿,倾盆大雨。紧急着,几次台风接踵而来。外轮无法进港,上海干经随之大跌,每两已经跌破一两五。

    京庄收购的干经,还没有运往上海,价格已经跌破收购价,钱掌柜看到仓库里堆满的一包包干经忧心重重,这次亏本已经成为定局。他无精打采地来到‘庄茂盛’丝行。

    一进‘庄茂盛’丝行,不见庄茂盛,就问道:庄老板在吗?

    听的有人寻庄茂盛,庄茂盛的夫人曹氏出来,撅着嘴道:哎呀,是钱掌柜啊,不谈了,我家那当家的,最近像犯了什么邪,整天就在家里躺着,问他也什么不说,你说气人不气人?

    钱掌柜唉—的一声长叹,道:都是自作自受。

    庄夫人曹氏给钱掌柜沏了茶,道:你们俩平时相处不错,您应该知道一些原委。

    钱掌柜又唉—的一声长叹,道:说来话长......于是,他把庄茂盛要他如何抬高丝价,又花钱拉拢西米尔,以次充好,诚心要搞一下‘刘顺恒’。

    庄夫人曹氏一听火冒三丈。道:你看你看,你看他脑子是不是有病。自己没饭吃,怪人家家里米饭香。能做出这种事来,还算是个人吗?

    正说着庄茂盛无精打采地从内屋出来,他朝曹氏斜了一眼,道:妇道人家,瞎嚷嚷什么呀。

    曹氏狠狠地道:妇道人家,比你懂做人的道理。于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庄茂盛给钱掌柜加了水,拿起水烟袋,吸了几口,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

    钱掌柜道:这件事完全是你人为的一手搞出来的,现在行情如此低迷,那么多库存,我行将面临巨大亏损,这下如何是好?

    庄茂盛道:你们亏也好赚也罢,反正都是朝廷的,你个人没有任何损失。我是连家底都赔进去都不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钱掌柜道:你这话就不中听了,难道朝廷的钱就不是钱?现在我们的库存基本上还没有动,全压在仓库里,目前,连周转资金都困难,一旦朝廷追查下来如何是好?所以,过来与你商量。

    庄茂盛无奈地道:和我商量,有何用处?我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钱掌柜不满地道:你这个人啊就是这德行,自己做了亏心事,就死人不管。

    庄茂盛无奈地又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天地。你们还好,货还在,如行情好转还有挽回之机。我乃倾家荡产已成定局。

    钱掌柜又道:货变不了现,靠着米屯饿死,有什么用。听说上海价格下得很快,如行情再往下走,那如何是好?

    庄茂盛微笑着道:你倒不妨,去和刘镛商量,你们的货让他吃掉一点,这样可以减少损失,也解决了一时资金短缺。

    钱掌柜指着庄茂盛道:你啊你啊,要坑人家,又要人家来帮你。你叫我如何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