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陈胜出生地是在阳城

    暗红色地面,血腥味浓郁,房梁上悬挂有大量狗皮,狗皮下方是一个木墩子,上有一把长一米宽一尺的,淌着油的巨型斩骨刀。

    “卢绾!樊哙!快滚出来迎接乃公!”

    房门开着,刘季距离房门还有十米远就开始大喊大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没有让他有丝毫不适,他早就习惯了。

    言语方落,还没有人回应,他人已是冲进了屋中,顺手甩上了大门。

    片刻后,满是油垢的长桌边坐了三人。

    当中一个大汉体型壮硕,浑身杀气腾腾,面目粗犷,顶着一头乱发,衣衫上尽是干涸的黑色血迹和没干涸的艳红血迹,看上去很是可怖。

    他拿着洗刷干净明亮锋锐的剔骨刀,一边剔着刘邦带来狗肉中的骨头,一边道:

    “樊哙便是屠狗辈,兄长想要吃狗肉,和我说一声就行了,不需要去骗吃骗喝。那些人嘴碎个不停,在沛县,兄长名声都臭了。”

    “有不要钱的酒肉,吃你的做甚?把你的狗都吃光,你还卖什么肉,拿什么活!”

    刘季自斟自饮,砸吧砸吧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

    “乃公厉不厉害?我与那人素不相识,就靠这张嘴,他就能请季吃二十斤狗肉,满沛县伱找不出第二个如乃公这样的人!哈哈哈!”

    “二十斤!你是不想要屁股了,还是今日不归家了?快快给人送回去!”

    本来安稳坐着等吃狗肉的卢绾霍然站起,拿着狗肉就要走。

    刘季探手捉住卢绾手臂,笑嘻嘻道:

    “到了乃公嘴里的肉,哪里有吐出去的道理?挨打也是乃公挨打,刘昂又不打你,你安心吃就是了。”

    卢绾一脸焦虑,拿着筷子插进肉底,向上一掀,看到最底下果真是肉而不是什么黍米垫上来的,当即更是慌张。

    跳脚道:

    “刘季啊!你闯了大祸啊!寻常你骗个三五斤肉也就是了,老太公也只是骂你两句。你今日却骗了二十斤肉,老太公定会持杖打的你下不来地!被你骗的那人也是愚蠢至极!二十斤肉,常人一年都吃不到,如此昂贵物事怎就这般轻松买给你了!”

    “你慌个屁!”

    樊哙双目圆瞪,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

    “二十斤狗肉,哙赔得起!吃!”

    刘季比起大拇指。

    “还是樊哙兄弟爽利。

    “卢绾你怕东怕西,不是好汉,不配与我二人结交。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滚。”

    卢绾气不打一处来。

    他为刘季着想,刘季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么公然奚落他。

    “吃就吃!我怕个甚!赔个倾家荡产的又不是绾!”

    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先灌了几口酒,一抹嘴边酒渍,抓起一块樊哙还没有剔骨的狗肉就啃了起来。

    “这才对,哈哈哈!干了!”

    刘季大笑。

    二十斤狗肉五斤美酒,酒肉钱足够一个成年男人一年花销,他却浑不当一回事,带来与兄弟同食。

    “请我喝酒吃肉的人可不愚蠢,我盯这两人好些天了。”

    樊哙,卢绾进阶抬头,认真听着,他们对能一口气买下二十斤狗肉五斤美酒的人很感兴趣。

    “你俩吃啊,一边吃乃公一边讲。”

    刘邦见两人继续一口酒,一口肉,满意笑道:

    “六天前这两人来到沛县,就在大街上这么来回地走。从县东的曹寡妇家,走到县西的布铺。又从县南的铁匠铺,走到县北的县衙。

    这个沛县两人逛了一个遍。出手阔绰,进食从不问价,买什么物事也都不还价。”

    樊哙咽下嘴里的肉,皱眉道:

    “这两人如此有钱,怎么没听王麻子说过,王麻子能眼睁睁看着这俩外地人招摇过市,不去顺金?”

    王麻子是沛县一个窃贼,在当地很有名气,和樊哙常有来往。

    刘季猛一拍大腿,来精神了。

    “问得好!这就是重点了!”

    他身子倾斜到长桌长空,压低声音。

    “要不说他聪明呢!这两人财不露白,买什么物事都是用的铜钱,从来没拿出过金子!别说眼中只有金子的王麻子,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偶然见这个一两次,我都看不出这是有钱人。”

    卢绾肃容。

    “这两人这么聪明,怎么还会被你骗?”

    刘季轻咳一声。

    “这两人在南城门边上的张家吃食,马车就停靠在路边,我估摸着这是走啊。眼看他俩就要离开沛县,我上去报上名号,他俩便非要请喝酒吃肉,盛情难却啊!

    “近距离看,我才发现其中一个老人额头有四颗肉痣。这是鬼宿之象,这异象奇异之处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就跟你们说一点,圣人鬼谷子就长有这四颗肉痣!”

    卢绾面露震惊之色。

    刘季很满意。

    樊哙无动于衷,专心吃肉。

    他没听过鬼谷子这个名头,沛县里没有鬼谷子。

    刘季很不满意,费尽唇舌给樊哙科普鬼谷子厉害之处。

    “鬼谷子有个徒弟叫苏秦合纵困函谷,要秦国不敢东出一步。还有个徒弟叫张仪,连横齐国使秦国大杀四方……”

    刘季不厌其烦,一直到樊哙面露震惊之色才住了口,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故作淡然道:

    “这个和鬼谷子同样生有鬼宿之象的老人非要收我为徒,我说我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卢绾,一个叫樊哙,要收你就收我们三个。

    “他不愿意,只想收我一个,我一下子火就上来了,当场就拒绝了,我怎么能抛弃我的两位兄弟呢?这不能够啊!”

    入夜。

    明亮月光照在刘季屁股上,银白照雪白。

    “我让你和卢绾,樊哙混日子!我让你骗人酒肉!我让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庭院内,刘季阿父刘昂年过五十,却身强力壮,口齿清晰言语有力。

    他叫一声打一杖,杖杖都打在刘季屁股上,一下比一下结实,打的刘季屁股流出血来。

    刘季趴在石碾子上撅着屁股,大声呼痛,声音凄惨无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眼见其人,耳听其声的鬼谷子呵呵一笑。

    [性情这般恶劣,却有帝王之相。福祸无门,惟人自召,禅还是头一次让他人找到,不请自来。有趣,赤帝,你让禅很意外。禅忽然想知道,若是没有君上,你是如何打败重瞳子的。]

    “刘昂,你打死了我!你便少了个儿子!你钱那么多,我帮你拿去结交人,我不比刘喜强多了!”

    沛县的冬日也很冷。

    刘季屁股暴露在外,却是火辣辣的感觉,一丝凉意也感受不到。鲜血还没有凝固,下一杖就接上了。

    刘昂气的抡圆木杖,咬牙又是一下。

    “竖子!目无尊长!你要有老二一半强,也不会三十岁了还没个正经营事,还要我养着!”

    双手双脚没被绑着,在石碾子上一直喊痛却一直没有逃跑的刘季昂首大喊。

    “大风起兮云飞扬!

    “刘昂你今日如此辱我,日后我腾飞之日你别后悔!”

    …………

    韩地,阳城。

    这里的县令是大道崔广,奉行无为而治的崔广在阳城颁布的政令特别轻松,轻松到阳城百姓都不敢想的地步。

    例如往年要将一年劳作的粮食上交大半,留下的粮食只能勉强果腹,而今年免征赋税。

    大多数人都很欢喜,但总有些人不会欢喜。

    陈胜,就是那些不欢喜人的一员。

    陈家本是阳城贵族,是一个小世家。

    陈胜作为陈家子弟,虽然不是嫡系,只是旁系,但自小没有为生活发过愁。他以为他这一生就会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下去,复韩这种事,他是没有想过的,与他无关。

    有没有韩国,他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变化,连陈家嫡系都没有想过复韩,他一个旁系子弟哪里有那么大的抱负。

    然而,这一切都在吕氏商会疯狂收铁,粮价疯狂上涨后,破灭了。

    这个世家破灭的过程中,陈胜实际是反抗了的。

    张家指示要稳定粮价,表明粮价一旦崩溃所有人都要完。

    陈胜立刻敏锐察觉到,张家说的是对的。

    他身为旁系子弟,得不到那么多金钱,所以能够跳出圈内,不像陈家嫡系因为巨大利益而冲昏头脑。

    他看到了这件事后的危机,去找陈家家主据理力争,想要让陈家按照张家指示去做——然后他就被撵了回去。

    数不尽的金钱,和廉价的劳动力,让陈家红了眼,让所有世家红了眼。

    陈胜一见势头不对,立刻准备逃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雪山崩的太快了些。

    不到一个月,韩地就兴起了席卷全境,前所未见的农民起义。而此时的陈胜还没有走,还在阳城里。

    陈家覆灭了,被无数拿着锄头的农民覆灭,主家死了个干净。

    陈胜这个旁系很幸运的没有死,但他做为陈家一员,被抓起来关进了牢狱。

    起初,牢狱生活对于他这个贵族而言,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但人的承受能力很奇妙,没过一个月,曾经是个贵族的他就习惯了牢狱生活,不再想着一头撞在墙壁上死去。

    他甚至考虑如何赎罪,他的后半生总不能就在这里度过吧?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陈胜在煎熬了两个月后,再一次幸运了。

    大道崔广成为了阳城县令,杀了一批大恶之人,然后大赦。

    在粮食疯长时一心逃离,没有做下什么恶事的陈胜自然不算大恶,他也被释放了。

    崔广不仅释放了他们,还为他们提供了吃食住宿。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他们需要为官府劳作,将过冬耗费的钱财还上。

    田垄间早已没有了庄稼,肃杀的冬日杀死了所有生机。

    陈胜裹紧衣服,站在这片他三月份要耕种的土地上,出气成白雾。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真的该死啊!”

    他打着哆嗦咒骂着。

    还是贵族的时候,他冬日穿的可不是麻衣,而是真皮棉袄,那时候他可没有受冻过。

    他想念贵族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