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陛下也是故意的,你去与陛下发火

    为武将的尉缭骂人直来直去,不留丝毫情面。

    为文臣的李斯骂人稍微转弯,不留任何余地。

    大秦一文一武,居臣之顶峰的二人这番争锋,目前没有几人知悉。

    但如果二人继续这么说下去,很快,朝臣将尽知。

    “年纪大了走路有些吃力,左相可愿扶我一程,同回丞相府。”

    一人插话,步履稳健,行至二人中间。

    敢打破这种谈话的,其地位必然不低,正是大秦右丞相王绾。

    “斯不回丞相府,要去长安君府也。右相不如劳烦国尉,汝二人年纪相仿,可为伴也。”

    李斯拒绝了王绾拉拢,留下这么一句话,独自一人踽踽离去。

    其背景看去,却是没有一丝萧瑟之感,反而有极大冲劲。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多疑,谨慎,偏激。

    李斯和王绾这种老秦人贵族不一样,也和尉缭这种魏国世家子弟不一样。

    他出身楚国,其父其母皆普普通通,他在楚国为一不入官身的小吏。

    他上茅厕,看到茅厕的老鼠见人就跑,皮毛暗淡,瘦小不堪。

    又入谷仓,看到谷仓的老鼠见人不跑,反而炸毛凶人,吃的滚瓜溜圆。

    于是做出了感慨。

    人啊过得好不好就和老鼠一样,所处环境决定了生活状况。

    这便是李斯的老鼠哲学。

    《史记》有言: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所以李斯变卖家产,毅然去往齐国投身稷下学宫荀子门下,得了学识得了名声。

    又在天下皆言秦国无道,秦人蛮夷的情况下跋山涉水,赶赴秦国。

    秦在极西,齐在极东。

    那个年代,一个人要跨越如此遥远距离,其困难程度比现在困难无数倍。

    山野匪盗,剪径强盗数不胜数。

    李斯九死一生,也要来到秦国,这里便初显他心中那份偏激。

    怀疑蒙家要染指其廷尉之职,为了不受威胁。

    夜入咸阳宫,站等一下午。

    不管不顾,宁做孤臣,也要夺得丞相之位。

    这便是李斯,一个有无上才华,对权柄有巨大**的人。

    李斯知道,他和出身好的王绾,尉缭等人不一样。

    世家贵族能明哲保身,他李斯不能。

    他没有那个资本,他不想再做茅厕中的老鼠。

    他能做得,就是拼尽全力,拼却性命,将一切都豁出去,不留退路。

    他人能做的,李斯能做。

    他人不能做的,李斯也能做。

    唯有如此,才能让李斯脱颖而出。

    方才尉缭说他李斯是走狗,他反唇相讥,却没有反驳走狗这两字。

    李斯行的正,走的直。

    踏着青石板,以极小声自言自语。

    “我不需要同僚,只需得陛下心意,长安君心意便好。此二策实施与否,对这个天下造成何种影响,斯不在乎。做走狗,又如何?”

    右丞相王绾看了眼李斯背影。

    “国尉可要同行?”

    “我欲前往章台宫面见陛下。”

    “如此,只得改日再同行了。”

    “说话休要云山雾罩,你我并非一路人。”

    尉缭讲过这句话,转身,向着咸阳宫内行去。

    这种政策,怎能因为一个竖子的一句反对就轻描淡写揭过去,陛下在想什么!

    而此时的嬴成蟜,很有自觉性地追上了头一个离开的嬴政身影。

    嬴政在朝堂举动很明显。

    你不愿意在群臣面前说原因,可以,私下找朕说。

    抬脚上前和始皇帝并肩。

    嬴成蟜看向始皇帝另一侧,也和始皇帝并肩的盖聂。

    “……盖聂,你平常就这么和皇兄走?”

    这他喵的不是僭越了嘛!

    虽然我不在乎礼数,但皇兄还是在乎这东西的啊!

    盖聂转头瞥了嬴成蟜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位前君上这话什么意思。

    “嗯。”

    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盖聂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嬴成蟜:……

    始皇帝夹在两人中间,忍住笑意,不言不语,走着看事态发展。

    “往常还有赵高与我同行,今日赵高不在。”

    看嬴成蟜面色有异,盖聂面瘫着脸补充一句。

    “那赵高平常都和你这么走在皇兄身边?”

    “他落后半步。”

    嬴成蟜听了这句话,就盯着盖聂看,再看,继续看。

    盖聂回看。

    觉得没什么意思,扭头目视前方前行。

    他的脚步一直未停,一直和嬴政保持在一个水准线上。

    他没懂嬴成蟜什么意思,或者说是他懒得去想嬴成蟜什么意思。

    “……不管赵高在不在,你以后都退后皇兄一步走。”

    “为何?”

    “这是僭越!你是臣!皇兄是君!臣怎和君同行呢?”

    “你不总与我说人人平等?”

    “……咸阳宫不是长安君府,不一样。”

    “那你不也和陛下同行?”

    “……我不一样。”

    “你不是臣?你也是君?”

    这句话声音没有提高,但也没有可以拉低。

    所以距离始皇帝一米远侍候的宦官,宫女都听得见。

    还有距离始皇帝极近,正在廊道上站立值守的郎官,也听得见。

    这些人立刻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却不敢伸手去擦拭,心脏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说这话的盖聂没什么反应,这些宦官,宫女,郎官却是觉得听了这话。

    要死要死要死……

    嬴成蟜没觉得自己要死,他觉得盖聂要死……

    “皇兄,他说话不过脑子。”

    始皇帝面无表情,心中暗笑。

    “哦。”

    嬴成蟜怒斥盖聂。

    “还不退后一步!”

    盖聂依言退后一步,不疾不徐地跟着两人。

    “皇兄,这二策……”

    “陛下,聂若是僭越,长安君这样就不算僭越乎?”

    “我与皇兄情同手足……”

    “算。”

    嬴成蟜话语卡壳,始皇帝偏转头看着他。

    “你也退后一步。”

    “……”

    嬴成蟜退到和盖聂齐平。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盖聂。

    “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

    “对啊。”

    盖聂点点头。

    “陛下也是故意的,你去与陛下发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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