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选什么

    圣上不想降低身段给陈义康讲信,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虎脸发作。

    他撩起眼皮,瞥了一眼佟太傅。

    佟太傅在心里叹了声,再是不想搭理一脸笑意的陈义康,也抬手把信给了对方。

    “凌雨桐一个姑娘家、娇小姐,怎能受得住边疆的苦寒,方太医所说有理,咱们得尽快派人把她接回来才是。”

    “况且,她还是个未婚的姑娘家,若真是情况紧急,不得不她去,也就罢了,可现在你看,方太医都说了情况稳定下来了,她还待在营帐里……”

    佟太傅拍了拍手:“这不是等着被人说闲话嘛。”

    “一个女子,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就私自去了北疆,跟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这知道的,是觉得她高风亮节,医者仁心,不知道的,当是她……”

    一言还未说完,就被陈义康打断。

    他面上笑意淡了淡:“佟大人,慎言。”

    气氛微妙地一滞。

    圣上挑了挑眉,眼里的光晃悠着,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诶?平日里并没有发觉陈爱卿和凌雨桐有交集,忽然出言制止……怎么了,你是觉得佟爱卿说的不对吗?”

    陈义康正色:“对不对不是凭借信上的寥寥几句可以决定的。”

    “臣没有半分向着谁的意思,但方才佟大人的一言,若是说的是让凌雨桐现在回京,那……臣也有一言要说。”

    “讲。”

    圣上眼里的情绪冷淡了些,随意抬手。

    陈义康看了佟太傅一眼,脸色比刚刚还要正经。

    “臣觉得,佟大人刚刚有句话说得特别对。”

    “凌雨桐是女子,她不声不响地去了,控制住了情况,咱们这些知道的,自然觉得她高风亮节,舍己为人,但那些不知道的呢?”

    “嘴碎的人,即便在京城也是比比皆是。”

    佟太傅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

    他脸色莫名,怎么的,这不是他刚刚说过的话吗,再重复一遍,很有意思?

    却听陈义康继续道:“既然那么多人不知道她做出的牺牲,还要非议一个娇弱姑娘家,那我们这些人,如何能袖手旁观?”

    圣上整个身子都是一抖。

    佟太傅也被吓了一跳,向来冷静的眼眸多了几分颤。

    陈益康的声音之宏亮,语气之慷慨,猛地在空荡荡的大殿响起,无论谁毫无防备地听见,都会身上一激灵。

    “如今北疆营帐的将士病情虽是稳定了,可臣也看了这信纸上方太医记录的症状,不得不说,这症状之诡异、之突然、之不可预测,如果再复发了,可怎么办?”

    圣上皱眉。

    “方太医是在那吃干饭的吗?”

    陈义康紧接着就跟上:“那您瞧他可对这病症做出了实际贡献?”

    圣上脸一僵:“……”

    还真没有。

    而且方太医字里行间都是意气之争,和对地位的不满,就是要让他赶紧下一道圣旨将凌雨桐遣返,好似只有她走了,方太医才有用武之地。

    这也侧证了,或许……方太医对这回的事情也觉得棘手。他的一身本领,善后可以,但独立解决不那么正派的症状,还是为难了。

    见圣上不言语,陈义康嘴角的弧度微扬。

    “所以嘛,让凌雨桐回来,北疆的风险就没人担了。”

    “而且,半途回来……圣上您旨意一下,谁还能不知道她不顾规矩去了北疆,到时候城中的非议定然不会少的,她是姑娘家,姑娘家可是有脾气的。”

    “若北疆真生了风险,她再不愿去,方太医若处理不了……”

    “相反,若陛下肯下这样一道圣旨,意为……是您暗中派遣凌雨桐去北疆的,那她的私自出行也就不存在了,最重要的是,她所做出的功绩……也会被百姓记到您的身上。”

    圣上眼眸一眯。

    陈义康再接再厉。

    “陛下您想,北疆将士要紧啊,这孰轻孰重,您心思清明,定分得清楚。”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

    是听了方太医的埋怨,将凌雨桐提前遣返,承担风险,还是让凌雨桐留在北疆,等一切平息了,保众将士安危,就看圣上选择了。

    殿内一时安静。

    佟太傅垂眸,脸色发黑。

    果然,他就知道这个陈义康没有好算盘!

    倒不是凌雨桐这个人留在哪里让他在意,而是,他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圣上最终皱着眉头新下了一道旨意。

    喜福公公暗自咋舌。

    陈大人当真好手段。

    这是明目张胆的阳谋,但若不是凌姑娘确实有本事,也达不到今天这样的效果。试问,哪家贵女敢一声不响地就跑到北疆,惹得圣上大发雷霆之后,却半分惩罚都没受,圣上还下次旨为她补全了名声。

    这份殊荣,唯凌姑娘一份而已。

    佟太傅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

    “流光已将所有贪污臣子尽数捉拿,可这其中不乏烈性之辈,就有那几个家族,惨遭灭门。”

    “哦?”

    圣上身上的气势一变。

    陈义康也皱了眉头。

    但随即,圣上就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们的库银全部充公,死在禁卫刀下的,就按官职规格下葬,家人共冢。”

    “流光办案有功,便从正七品升到从六品吧。”

    “其他无事,你们就退下。”

    “臣替流光谢过圣上。”佟太傅拜下一礼,和陈义康一前一后出去。

    陈义康皮笑肉不笑,回头看一脸浅浅笑意的佟太傅。

    “武流光?就是那个你带的探花吧?”

    佟太傅微笑:“是呢,不过,现在他已经和新科状元同级了。”

    陈义康嘴角笑意微敛:“看来,你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官场后辈。”

    佟太傅眼中掠过一丝故作的惊讶。

    “哦?我竟不知,陈大人如此了解我。”

    这下,陈义康脸上的笑是彻底凉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扔下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被他甩在身后的佟太傅笑意顿收,眼神冰冷可怖。

    率先离开的陈义康脸色也很差。

    回府见了儿子,他更是毫不压抑自己的脾气,直接骂出声:“荒唐,真是越来越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