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避重就轻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蓦然传来,乔苒和岳芝芝都止了声音,闻声看向陆远川。

    他眉目间的温和稍稍褪去了一些,但情绪依然稳定,只是看着乔苒重新问道:“你刚才说谁?”

    乔苒重复了一遍:“孙峥平。”

    陆远川没有答话,仍旧看着乔苒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乔苒也大大方方的与他对视着,安静了一会儿,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仿佛若无其事的打破了沉寂:“怎么?你也知道他吗?”

    陆远川抿着唇点了点头,坦然道:“他是我的老师。”

    “这么巧啊。”乔苒略显惊讶的点点头,然后又带着点儿惋惜的感叹道:“我也上过他的课,讲课很有风格的老师,可惜了。”

    陆远川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事实上他的情绪波动一直没有多大,他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其实……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嗳?乔苒不着痕迹的与江淮宴对视了一眼。

    被晾在一旁的岳芝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远川似乎没有察觉到桌上气氛的不寻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接着说道:“我很早就发现老师有些不对劲了。”

    他微微皱着眉,目光滑过对面的两人没有直接开口,似乎对即将说出口的话还有些顾虑和纠结。

    乔苒和江淮宴也不着急,江淮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乔苒的餐盘里,又帮她把果汁倒满,视线始终放在乔苒身上,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太感兴趣。乔苒则安静的低头吃饭,偶尔抬起头看陆远川两眼,一副好奇的模样。

    终于,陆远川的眸光闪了闪,低低叹息了一声,主动开口解释。

    陆远川的母亲在他童年时期就去世了,他自小跟着父亲长大,父亲并没有母亲那么细心,也不会事事顾及到他的感受,脾气不好时还对他非打即骂,使他一度内向而自卑。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我爸爸脾气不太好,导致我性格也……几乎不会主动去交朋友,交了朋友之后也不会去维持关系,这个原因导致我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朋友,更别说关爱了。”

    岳芝芝的眼眶微红,她伸手轻轻覆住陆远川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无声的安慰道。

    乔苒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这副说辞与孙峥平记录的基本一致。

    陆远川跟着孙峥平读研的那几年,孙峥平对他表现的十分上心,一直没体会过关心和父爱的陆远川在老孙峥平身上通通体会到了,孙峥平不仅关心他的学业问题,更关心他的日常生活,时不时的就找他去办公室长谈交心,这令陆远川十分感激动容。

    这种和谐一直持续至毕业之前,临近毕业那段时间,他因为一些事,正好要去孙峥平办公室找他拿东西,不巧当时孙峥平人不在屋里,却让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研究档案,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被回到办公室的孙峥平看到并怒斥。

    陆远川抬手捂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涩:“那是老师第一次跟我发火,我一直好奇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导致老师的反应那么激烈,于是没过几天,我趁着他外出开座谈会的时机,重新去找了那份档案,看完之后我才恍然,原来他对我的关心和友好都是有原因的。”

    乔苒看着他痛苦不堪又极力克制的模样,心想:陆远川啊陆远川,要不是提前看见了李小蕊的表演和孙峥平的账单流水说不准还能更信你几分。

    面上却一脸认真诚挚的样子追问道:“那之后呢?你们的关系就破裂了么?”

    陆远川静默片刻,倏的笑了:“没有,那个时候如果一切都挑明了恐怕我就没办法顺利毕业了,而且孙……老师之前的确对我很好,这些好我也没办法真的一笔勾销,尽管他带着自己的目的,可到底我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被人照顾和关心的感觉,这点还是要谢谢他的。”

    说完他又侧头看向岳芝芝,反手握住岳芝芝刚才覆上来的手,嗓音极尽温柔:“好在,现在我有芝芝了。”

    乔苒也适时露出感慨的神色:“人心还真是难测,不过现在看来,你的性格比小时候转变了许多?”

    看着他的侃侃而谈的模样,至少跟自卑是扯不上关系的。

    陆远川点点头:“这跟老师对我的关心与鼓励脱不开关系,如果他没要开展那项研究的话,或许现在也不会……”

    乔苒善解人意的接下话茬:“不会什么?你说的那个研究,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会为此丧命。”他把话音补全,解释道:“至于目的……他毕竟是我恩师,抱歉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总归已经去世了,无论是什么实验,也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影响了。”

    ——

    饭后,乔苒和江淮宴站在餐厅门口目送岳芝芝两人离开,黑色的迈巴赫如同一道暗影,在暗夜里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与鸦青的天色渐渐融合为一。

    一阵冷风刮过,子夜的气温依旧如同严冬一样,低的要命,乔苒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车身,淡声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能相信几分?”

    江淮宴瞥见她紧衣服的动作,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五分。”

    乔苒贴着他的胸膛仰起头,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微扬的下颌和凸起的喉结,她不自觉的抿了抿唇:“哪五分?”

    两个人的身体贴着一起紧紧相拥了一会儿,江淮宴出声解释道:“悲惨的童年是真的,孙峥平有目的好是真的,这些明面上可以看到的、查到的,都是真的,至于其他的,许多地方你也听出来他有意避重就轻和含糊其辞了不是吗?”

    乔苒在他怀里蹭了蹭,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看着他:“真假半参才更容易让人相信,不过他的表情并没看出什么破绽。”

    目光交错,江淮宴的神色有些冷淡:“研究表明这种人格,本身就比普通人更善于伪装和说谎,有必要提醒你的朋友,尽量不要与他纠缠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