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他的养父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庭学过拳击,也练过擒拿。可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双手难敌众拳。

    一个个拳头往楚庭身上招呼着,我清楚的听到了他因疼痛而发出“嘶”的一声。

    程浔声即使被擒住了,看到这一幕也依旧感到揪心,奋力挣扎着想上前去救楚庭。

    他身后的两人却愈发地用力摁住了他,让他老实些。

    从没有一个黑夜,如今晚一般漫长。

    漫长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浸上了血泪。

    我明明被蒙上了双眼,却感觉面前落下圣洁的白鸽,翅膀扑棱着,带来圣光。

    这刺眼的光亮终于在程浔声的大喊中变成了真实:“季小姐!”

    明显的崇拜与喜极而泣,那一刻季佳芮在他眼里俨然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哟,楚先生怎么被打得那么狼狈?”季佳芮的目光率先看向了楚庭,笑了出来,“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你不得为了你心爱的女人折在这儿?”想想就觉得亏。

    她身后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季佳芮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楚搦身上,腔调开始阴阳怪气:“我还以为谁那么大胆,能对楚庭的女人下手。没想到原来是你。只是不知道,你回a市的事你那位好父亲知不知道?知道的话,他是不是该让你那个当小三的妈,立刻把你带回香岛去?”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而季佳芮敢直接揭楚搦的家短,看来两人也明显早就认识。

    季佳芮带来的人明显更多,很快解了楚庭的困境。

    两方人马各站一边,中间空出来的地界,像是棋盘上泾渭分明的楚河。双方都在拉锯割扯着,但燃在他们身后的烈火,却不是因我而纵起。

    我始终都像是一个被无意拉下了脏水的局外人。

    楚搦在季佳芮面前,倒是能很好做着表情管理,喜怒不形于色,也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那只怕让季小姐失望了,这一回来a市,我可是得了楚家人首肯的。甚至连楚庭那位好父亲都知道此事,还说着要我寻个机会去拜访拜访楚庭,顺便叙叙旧。你看,我这不是在叙旧着么?”

    能把单方面挑衅说成是叙旧,楚搦的厚脸皮也是独一份。

    而季佳芮的身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惧怕着她?

    那么多人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始终站在她身后、却从没露过脸的兄长?

    季佳芮检查着楚庭身上的伤痕,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这样,要不然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

    她虽然压抑着话中的情绪,但眼神里却是扑灭不了的怒火。

    楚搦手指弯曲成节,有节奏地敲着轮椅的扶手:“楚庭攀上了季家这一根高枝,我无话可说。今天是我心慈手软,但我很期待下一次的游戏。”

    至于下一次,楚庭能不能那么顺利脱身,就是另一码事了。

    “对了,我还有一份大礼想送给你们。”楚搦的声音听上去极为诡异,仿佛不是从自己口里发出的。

    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却感觉到自己腰上一松,整个人往下急坠着。

    “陈娇!”是楚庭嘶声裂肺而仓促地大喊。

    季佳芮却一把拽住了他:“你疯了吗?陈娇从上面摔下来不死也残!”而且石堆上那么多碎玻璃,人的身体又非钢筋铁骨,哪能挨得住?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我吸引过去,楚搦轮子往后转动着,竟然一下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耳边只能听清凛冽的风声,而其他的惊呼声、说话声,都只模糊成残音。

    其实我多想告诉楚庭,今晚他肯出现在这儿,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若他真的有一刻心疼过我,也该明白他身边是危机四伏、荆棘丛生,那就不应再把我牵强栓在他身边。

    像有尖锐的石块划过我的脸颊,鲜血汩汩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那一刻,却感觉像砸入了柔软的云中。

    “可是她身体情况已经很差了,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刺激了……”

    “哥,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现在的陈娇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楚先生身边?如果不是她之前肚子里怀着楚先生的孩子,你以为楚先生能让她住在秋山别墅、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青柠翻了个白眼,在病房里就开始大声吵嚷。

    贺忻揉着太阳穴,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我妹妹,我当然想着帮你。但陈娇也是一个无辜的人,你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而且你就算能顺利把陈娇从楚先生身边赶走,楚先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他身边多的是粉黛佳人,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对他热情似火,你怎么会觉得他能对你另眼相看?”

    我蜷了蜷手指,抬了一下,很快又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一双眉紧蹙起来,青柠跺了跺脚:“反正我不管,我就是看陈娇不顺眼。现在楚先生那边已经相信了这次的意外是陈娇自己偷跑出来,又误打误撞引火上身。楚先生肯定生了她的气,要不然陈娇都住院了那么多天,楚先生怎么可能都没有来看过她?”

    “等陈娇一醒,我就和她说,楚先生和季小姐已经订婚了,我可以帮她离开秋山别墅。她肯定对我感恩戴德,恨不得做我的一条忠心不二的狗。”青柠脸上的神情倨傲。

    贺忻用胳膊肘捅了捅青柠的手:“陈娇那种人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以我对楚先生的了解,他对陈娇的上心程度远比季小姐高。而且钟绒是陈娇的好朋友,她不会放任你欺负陈娇的。”

    一个响指打起,青柠神情狡黠:“如果我让她们两个闹掰呢?”

    看着我被众叛亲离、伶仃漂泊,青柠心里完全都是说不出的快感。

    “而且哥,你也太不了解楚先生了。你以为楚先生之前为什么会对陈娇那么好?那是因为当年楚先生养父的事情,他已经查出线索了!陈娇……唔。”青柠的嘴及时被贺忻捂上。

    我眼皮跳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楚庭的养父……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从伤口蔓延出的血迹,好像蜿蜒过嘴角,又顺着脖子往下滴落。

    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病房里的说话声、脚步声都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有一双手慢慢握上我的手。

    有人与我额头相抵,却是冰凉凉的一片。还有咸湿的液体砸在我的眼角上,破碎的更咽声随之传来。

    “靳野?”我用力地睁开眼睛,一说话喉间就是沙哑的疼痛,“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好几个月没见,他明显消瘦不少,胡子拉碴着,整个人看起来特憔悴,眼袋又深又重,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其实我把话一问出来,自己心里很快升腾起答案,靳野为什么会在风口浪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回来,除了我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眼里的光芒明暗闪烁:“陈娇,我不就走了两三个月?你怎么就把自己照顾成了这样?”调笑轻松的口吻,但没能缓和病房里沉闷的气氛。

    月光透过窗外洒了进来,落入一地的银霜。清冷而寂寥。

    靳野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挪到我的肚子上,又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肯再松。他的脸上明明是笑容,却让我感觉很苦涩。

    “孩子没了也挺好,说不定你之后还真能回心转意,不在楚庭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反而能回头看看我。”

    我慢吞吞地坐起来,腰背垫着枕头,却感觉到头很沉重,顺势把头搭在了靳野的肩上。

    我的话语声音很轻,吐字却清晰:“靳野,要不然你带我走吧。”

    脸上的灼痛感一阵阵泛起,我隐隐感觉到黑暗中像有一道温柔而悲伤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好。你想去哪里?”靳野愣了一会儿,很快从善如流答应下来。

    “离开这里就行。”靳野握着我的手,我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楚庭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上很少有茧子,指甲也剪的干净,掌心宽厚而温暖。

    靳野压了压帽檐,唇边绽放出一个笑容:“好。”

    我都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好好看过a市的夜空了,晚风吹过我的脸颊时,我下意识把眼睛紧闭起来,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靳野却把我的手圈在了他的腰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摩托车飞快地驶过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一盏盏路灯昏黄,高大的树木在我们的视野中不断往后退避。

    靳野没问我想去哪里,我也不担心他会带我去哪里。车子熄了火后,却是停在了乌恩山前。

    乌恩山是a市唯一一座一年四季都有厚雪覆盖的山,在夜晚里,山顶显得格外神秘。

    还有人登山膜拜神佛,一步一跪,在佛前郑重许下自己的祈愿。

    夜风吹过我的厚外套,猎猎作响。靳野就站在我身边,居然也莫名的像一座安静的神佛。

    我伸出掌心,有一片白雪落下,很快又融化成水。

    靳野突然靠了过来,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手,却瞥见靳野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想放风筝吗?”他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