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陷阱

    魏乾琅躺在牛车上。

    赵思辰坐在魏乾琅身旁,扒着手指,计算时间,自言自语道:“牛车虽然走得不快,幸好不用停下来休息,勤能补拙,也未必比马车差多少。算算时间,应该今日傍晚时分,就能到达和喜哥儿约定的地点了!”

    云碧在前方听着,也不回头,接着说道:“我们正好趁黑上船。”

    声音之中,难得多了些许轻快。

    赵思辰嘻嘻地笑了起来,接道:“是呀!然后我们坐船绕过边境守军,很快就能到临水县了。以喜哥儿的本事,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魏乾琅躺在一旁听着,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心情甚好。

    天空有云缓缓飘过,早春略带寒意的风吹过,小路边小草小花争相摇摆。

    赵思辰心情很是不错,哼了一会小曲儿,觉得无聊,扭头逗魏乾琅:“这么多天都没问你,你怎么沦落到被诸多汉子追杀的地步的?”

    跟着牛车晃动的节奏,魏乾琅的身体晃动。

    他微微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没有听见赵思辰的话。

    赵思辰没有得到回应,不以为意,换了个问题:“不想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那说点开心点吧,说说你家里人是这么样的?你出了事情,家里人应该很担心吧?”

    魏乾琅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偶尔眼球颤动,透露出些许心绪不平。

    赵思辰摇了摇头,拿这个倔强的中二少年没法子。

    她也跟着躺了下来,双手枕在枕头下面,看着春日天晴碧蓝,白云缓缓移动。

    有风拂过,甚是惬意。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魏乾琅的声音,低低在赵思辰耳边响起:“我家……情况很复杂。”

    赵思辰保持着姿势不变,随口接了一句:“咱们现在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你就慢慢说呗~”

    魏乾琅声音依旧低沉,说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赵思辰:“哦,那你前面还有两个哥哥。”

    “嗯。”魏乾琅低低应了一声,说道:“我们家其实有四个兄弟,我大哥身体不好,出身也不佳,在家里不受重视——

    二哥和二哥的娘亲都很受宠——”

    赵思辰接道:“你家不同的小孩,是不同的娘亲生的?”

    魏乾琅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赵思辰:“那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啊,你父亲有能力养得起那么多夫人。”

    魏乾琅没有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思辰问道:“你应该也挺受喜爱的吧?”

    魏乾琅说道:“我母亲——她性格温和内向,不擅争宠,父亲对她不甚重视。家中奴仆见高踩低,对于我母亲颇有怠慢。我见不得母亲受委屈,有时候不免锋芒毕露了些,争取父亲对我诸多夸奖……”

    赵思辰笑眯眯地接话:“小小年纪,争强好胜,锋芒毕露,很危险啊。”

    魏乾琅心中一惊,停住了话语。

    虽然他年纪仅有十三,但在复杂的环境中长大,他也经常暗自思索,父亲的宠爱,对他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就是因为父亲太宠他了,才惹来了这次的事端——

    赵思辰说道:“你父亲那么多房夫人,也生了几个小孩。你母亲不受宠,护不了你。你虽然获得了父亲夸奖,但是年纪尚小,无法保护自己和你的母亲——”

    赵思辰啧啧两声,晃了晃头:“你的父亲些许夸奖宠爱,有什么用呢?这么分析下来,你还不如暂时潜伏,避人耳目,等到能力变得强大,才展现真正的实力……

    反正,现在不差你吃,不差你穿,就算有些许委屈,那有什么所谓。总好过惹来敌意,一不小心,还有杀身之祸……”

    魏乾琅停住了话语,默默地在心中反复咀嚼赵思辰的建议。

    赵思辰见他陷入了沉思,也不追问。

    两个人躺在牛车上,慢悠悠地跟着牛车前进而晃动。

    逃命的途中,居然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

    ……

    ……

    可惜,平静的时间总是不持久。

    不过半天,路上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么快就来了?!

    赵思辰坐起身,扭头朝后方看了看,暂时还没看到人影。

    魏乾琅身子一动,也想撑着起身——

    赵思辰拍了拍魏乾琅的肩膀,说道:“你躺好别动,装死人。”

    魏乾琅撇了撇嘴:“这么幼稚?你说是死人人家就信了?”

    尽管这么说着,魏乾琅还是慢慢地躺了回去。

    听见魏乾琅反驳,赵思辰依旧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别这么直接嘛,尽管对方不相信,但咱们总要尊重一下对方,掩饰一下不是。”

    魏乾琅虽然信不过赵思辰的歪招能有用,但也很是配合,平躺不动。

    赵思辰显然早有准备,她从一旁的包裹里面,抽出一席粗麻长衫,从头到脚把魏乾琅盖住。

    魏乾琅肌肉绷紧,屏气凝神,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异样。

    赵思辰又从粗麻长衫上面撕下两段粗麻布,一节自己系在胳膊上,另外一节递给了云碧。

    接下来,赵思辰左看右看,始终觉得有些欠缺。

    略一思索,赵思辰笑了笑,跳下牛车,就地取材,在路旁摘下一朵白色小野花,插在自己的鬓旁。

    做完这一切,赵思辰继续坐到牛车的一个角落里,敛起笑容,抱着膝盖,低着头,小媳妇委屈哒哒的样子。

    老牛继续拖着板车,慢悠悠地往前踏步。

    有四个劲装汉子骑着大马,从他们身后冲过来,又从他们身旁踏踏跑过,片刻不停留,如一阵风一般呼啸而过。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脸色不变,脸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继续如常前行。

    不到一刻钟,这四个劲装汉子踏踏地骑着马,折返回来,冲到他们面前。

    马匹急刹,掀起了好大一片尘雾。

    带头有一个汉子骑着马,踱步向前来,马鞭一挥,指着赵思辰和云碧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到什么地方去?”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面面相觑,楞在当场。

    带头汉子看了看婢女打扮的云碧,以及头上戴着小白花的赵思辰,拿着马鞭的手一指,指向赵思辰:“你!你来回话!”

    赵思辰装作惶恐的样子,颤颤巍巍从牛车上面下来,走上前去,不顾地上尘土肮脏,就地趴下行了一个大礼,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官爷,我,我们是在前面村庄路边摆茶摊的夫妻二人,家住在陈家庄,陈家庄离这里不远。她,她,她是我家姐姐……”

    带头汉子喝问道:“别啰嗦,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说,你们要去做什么?”

    赵思辰被吓得抖了一抖,颤抖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我家就在前面陈家庄。前几天,公公婆婆回家祭祖了。谁知道,谁知道我家汉子,突发疾病,我,我,我和我姐姐,要送他归乡……”

    说着,赵思辰捂脸,唔唔唔唔地哭了起来。

    带头汉子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赵思辰:“这么小就结婚了?”

    赵思辰越哭越伤心,哭得喘不过气来,无法再回答问题。

    云碧慌忙帮着回答道:“我家小姐和姑爷,是从小定下的婚事,还没圆房的!”

    赵思辰说出的事情让人难以相信。

    偏偏赵思辰年纪小,这难以相信的话,反而让人看不出是谎话。

    男子半信半疑,从马背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就要用手上的马鞭去解开“尸首”上面的粗麻布衣。

    “不要~!!”赵思辰尖喊一声,猛地扑上前去,抱住“尸首”不肯撒手。

    “我家汉子尸骨未寒,你,你,你不要惊动他啊~~”

    云碧也哭喊着扑上前来,跟着拉拉扯扯。

    赵思辰扯着嗓子喊道:“苦啊,我的命好苦啊~~”

    男子被云碧和赵思辰两个人撞了几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退了两步。

    眼见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越哭越厉害,男子有些不耐烦,冲着后方一挥手。

    另外有两个人下马前来,一人一个,粗鲁地扯开了赵思辰和云碧。

    赵思辰一边哭着喊着,一边心中冷静地想着:可惜这群人戒备心太强,只有三个人下马,还留着一个在马背上面观望。

    不过,一个简单的陷阱引诱了三个男子前来,也算不错了!

    带头男子几步向前,俯身去掀开麻布长衫。

    魏乾琅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穿过粗麻布,扎入男子的胸口。

    男子闷哼一声,捧着胸口,连连退了两步。

    一句话还不及发出来,血花从胸口溅开,男子砰然倒地。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猛然跳起,手中剑光闪烁,一人一个,兵器冲着拉着他们的两个汉子而去。

    两个汉子以为面对的只是两个弱女子,毫无防备。

    几招就被结束性命。

    战斗瞬间结束。

    骑在马背上远处戒备的,正好是前一天晚上逃走的矮个子汉子。

    矮个子汉子他性格谨慎阴沉,很少冲锋陷阵,往往是躲在同僚身后充当掩护和戒备。

    此刻看见赵思辰一行伤人,他果断抬手,一把弩箭劲道十足,从袖口射出,直奔赵思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