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阴鸷残疾太子(157)

    嵇书勤知道嵇书悯是什么意思,但他这般促狭,让嵇书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林提督刚刚那话,明显是假的,以嵇书勤的性格,他是做不出来的,但林提督那般说,想必是已经有了定论结果的。

    那小太监定然是不能继续留着了。

    但不能留着也分活着还是死了。

    死了自然合情合理又简单无后顾之忧,那日林提督询问嵇书勤,这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留着也没有别的用处了,那小太监该怎么处置,他受了刑,但现在还活着。

    但如果就放任不管,过几日也就死了。

    是现在就弄死处理了,还是任由他自生自灭。

    林提督觉得也就这两个结果了,可半晌,他也没听见大皇子殿下的命令,抬起头眯眼觑过去,发现大皇子殿下神色严肃,透着隐隐的不忍。

    “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吧,让他……活着。”嵇书勤最终如此说道。

    林提督嘬嘬嘴角,却还是答得顺畅:“是,奴才遵命!”

    “那个小宫女儿呢?她也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情,现在她还被奴才这边看守着,但往后,指不定泄了密!”

    自从那日半夜起火后,整个宫中都戒严了。

    由宫中慎刑司主导,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将宫中严防死守,看得像铁桶一般,任何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只要嵇书悯不想,嵇书翎就接不到任何关于柳条和月桂的消息!

    嵇书翎那日从宫中负气焦躁离开后,便后悔了。

    他以为自己在宫中插了足够多的眼线,但没想到,这几日,别说是接到宫中的消息了,就连他自己想再进宫,都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谁敢拦我!”嵇书翎怒目而视!

    “回二皇子殿下,是三皇子殿下下的命令,大皇子殿下和太妃娘娘都同意了,宫中这几日挨宫排查,不仅不准许任何人出入,连朝都罢了。”宫门口的守卫一板一眼地道。

    “那关我什么事儿!我堂堂皇子,为何要被如此对待!胡闹!”二皇子色厉内荏,大声呵斥道。

    但门口的守卫却并不买账,而是牢牢地站在那儿,严格遵守命令。

    二皇子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硬闯,最后只得悻悻而归。

    宫中这般动静,朝臣自然也就知道了,一时间都显得惶惶,不知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上次闹事儿的那些世家贵族,被逼迫着进宫给病重的皇上侍疾,那么些人,总有嘴巴不严实的,虽不敢大肆地说,但总归是有消息传出去的。皇上如今是什么样子,众人其实心中都有数。

    只要新帝一天不登基,这前朝后宫,就一日不得安宁,他们都心知肚明,也知道这场风雨,越来越逼近的。

    “二皇子殿下您宽心,这件事儿您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同您扯上关系的。”

    “慎刑司都未审讯出来,三皇子殿下约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宫中既然连着排查几日,就证明……并未排查出有用的东西来,您不用这样忧心的。”

    众人劝着二皇子。

    但嵇书翎却总觉得心里面不踏实,他不怕嵇书勤和嵇书悯知道他要争,因为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怕的是……嵇书悯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计划!

    嵇书翎对嵇书悯非常忌惮,嵇书悯此人,实在是太精明狡诈了,像是饿了多久的狼,只要让他闻到一点儿味道,便会一直精准地追查下去,直到咬住对方的要害……

    他蛰伏筹谋已久,几乎全都安排好了,可不能出了纰漏。

    咬咬牙,嵇书翎下了决定,宫中他们也排查不出来什么,等到时候,他要将所有的相关人,全都灭口。

    反正……宫里面死个把太监宫女,根本就无人在意。

    嵇书翎自然地想,像是在安排什么死物,完全不在乎半分。

    与嵇书勤截然不同。

    “那个叫月桂的宫女,实在是无辜,她什么也不知道,也并未有半点不好的心思,如果就这么被牵连,着实是可怜极了。”嵇书勤轻声道,语气中有无奈的叹息。

    “把她放出宫吧,往后别留在京城了。”嵇书勤最终决定。

    林提督听得分明,大皇子要将两人全都放出宫外,便是要让他们二人一同离去。

    大皇子心善,但他却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走。

    柳条本以为这次自己是彻底的等死了,再也见不到月桂一面了,但没想到,就在他痛得两眼发黑的时候,监牢外面进来了一个拿着药箱的大夫。

    一直到身上的伤口被上药包扎完后,柳条都是迷茫的状态: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要让自己不死,继续折磨自己?

    再见到林提督的时候,他本能地往角落爬。

    阴暗的监牢中,林提督如毒蛇一般的视线中,多出几抹打量来,被他注视的感觉,犹如蛇信子巡过全身,令人遍体生寒。

    “你这小犊子,倒是好命……”林提督用脚尖踹了踹他,也没用力,语气有几分阴森森的笑。

    柳条不知道他今儿来干什么,只得蜷缩起来。

    “来伺候着他换件衣裳!”林提督招呼道。

    外面两个慎刑司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将柳条架起来,就扒他身上的衣服。

    柳条吓得都懵了,手脚软的像面条,顾不得身上一扯就非常疼,下意识想挣脱,却半点也反抗不得。

    “提,提督……这是……”

    “该送你上路了——”林提督手中拈着一个青瓷小瓶,上下颠了颠,幽幽说道。

    柳条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分明,是自己的时辰到了啊……

    他想昏过去,可神智却是清醒的,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直到衣服换完了,两个太监重新将他扔在脏兮兮的草垫子上。

    林提督上前两步,拢了拢宦官服的下摆,蹲在他面前。

    他抬手捏着柳条的下巴,如爪子一样枯瘦的手里力气大得狠,直接将他缠斗紧咬的牙关掰开,将那青瓷小瓶里的药液灌了进去。

    在林提督的牵制下,柳条是半点也动弹不了,待宰的鸡一样,仰着脖子将那腥苦的药液,一点儿不剩地咽了进去。

    等他松开手后, 柳条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的喉咙与胸腔之内,都火辣辣的疼,和身上的疼一起令他瑟瑟发抖……

    可过了约么一刻钟,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活着。

    林提督站在他身旁,宛如看着一只虫子一般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意味的笑。

    “提督……”柳条张嘴说话,声音嘶哑。

    “大皇子殿下仁善,让咱家饶你一条性命。”林提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出来。

    柳条瞪大了眼睛,又想说话,可一咳嗽,嘴角涌出一丝鲜血来……

    他不明所以,看着指尖那一抹红色,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恐惧。

    “可咱家不知道你这张嘴,到外面能不能说什么,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得给你毒哑了。”

    “你不会怪咱家吧?比起丢了一条性命,咱家也算是仁慈了……”林提督慢条斯理地道。

    刚才那毒药,并非是要他性命的,而是要坏了他的嗓子。

    柳条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废了他的嗓子,他便再无法向外传递在宫里面的消息。

    “月,月桂呢?”柳条的嗓子已经越来越沙哑了,发出来艰涩的嗓音。“”

    “带过来。”

    林提督点点头,面带着惊恐泪水的月桂便被带到了监牢中,在看见柳条惨状的那一瞬间,更是泪水连连,慌忙跪下。

    “他都这副德行了,你还要和他一同走吗?”林提督恶意地用指尖挑了挑月桂的下巴,虽然苍白,那小宫女的脸蛋依然颇为清秀。

    柳条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猛的爆发出希冀的光。

    月桂看了他一眼,郑重的道:“奴婢愿意!”

    “若是胆敢泄露宫中任何一点消息,咱家定会让你们知道,碎尸万段是什么滋味儿!”林提督挥挥手,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柳条艰难地跪起身子,朝着大皇子殿下宫院那边,郑重感激地猛磕了几个头。

    月桂同他一起,两人此时倒有一番苦命鸳鸯的感觉。

    林提督冷眼旁观,命人将他们带出去后,瞥着地上依旧血迹斑斑,却空无一人的监牢。

    冷哼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倒是比咱家当年命好。”

    嵇书悯听了嵇书勤说实话,没说什么。

    “他们之间情谊真挚,我也……不忍拆散。”

    “嗯,皇兄既做了决定,此事便到此为止了。”嵇书悯平静道。

    陆梨阮前几日还在为这事儿忧心,但她并未劝说嵇书悯什么,因为此事并非简单以情谊深重便可分辩的。

    但陆梨阮心中,是盼着他们好的……

    今日听了嵇书勤的做法,陆梨阮长长的松了口气。

    “若是你会如何做?”陆梨阮好奇地问他。

    嵇书悯却没有马上回答,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在心中问过自己。

    嵇书悯御下赏罚分明,可法外容情,以己度人,他并不熟悉,虽然觉得就自己兄长过于慈悲心软。

    但嵇书悯也的确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也学到了:从自本心,不以物小的仁与恕。

    等到再开始上朝时,已经临近年关了。

    嵇书翎命人去清理相关的所有人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月桂了。

    朝堂上他站在嵇书悯的对面,看过去时,正对上嵇书悯微微扬起的脸上,笑得柔和的神情,让嵇书翎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人知道那个小宫女去哪儿了,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嵇书翎知道再也找不到她了。

    嵇书悯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嵇书翎回去后,狠狠地用拳头锤了桌子几下:“给我去找安家!不管怎么样,去皇后那儿寻寻端倪!”

    陈氏这次进宫,心中惴惴不安,她已经知晓大老爷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了,吓得她几乎要昏过去了,但没办法,现在他们安家被架在火上烤,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嵇书勤依然没有禁止陈氏来探亲皇后,这些日子,他几乎未见过皇后。

    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嵇书勤不想再被皇后影响心智,这只是暂时的,往后……有他们可以相见的时候。

    转眼间,又下了两场雪后,便腊月二十八了。

    府上早早煮了香甜的腊八粥,陆梨阮暖洋洋地喝上一碗,拒绝同嵇书悯进宫赴宴。

    “梨阮就忍心将我一人扔在风雪中?”嵇书悯连大氅都披上了,还懒洋洋的靠坐在陆梨阮身边,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

    “你快去吧,等你走了,我还要去小厨房同人一起做灶糖呢,留些做的漂亮的等你回来。”陆梨阮摆摆手,毫不留恋的送他出去。

    结果灶糖没做上。

    陆梨阮正准备换身轻便点的衣服好过去时,在外间的清禾忽然唤了一声:“娘娘?”

    然后便没了声音。

    “怎么了?”

    陆梨阮不明所以,往外探头,却在下一瞬,猛地被人捂住了眼睛!

    “啊——”陆梨阮吓了一跳,怎么在自己院子里还能出歹人不是?

    还没等她挣扎,耳边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精神勃勃的声音:“梨阮猜我是谁?”

    ……

    “玉寻!”陆梨阮惊呼道!

    是庄玉寻的声音!

    拉下庄玉寻的手,陆梨阮回头确认了一下,发现真的是她!

    “你……你怎么进来的?”陆梨阮确定自己完全没听到声音。

    “我从墙上翻进来的,毕竟不在宫里了,我也没办法从三皇子挖的狗洞爬进去找你了。”庄玉寻嘻嘻哈哈,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的确是干过偷摸爬进来然后吓唬陆梨阮的事儿。

    陆梨阮当时还在心中感慨:你……的确是和狗洞有不解之缘是吧?

    庄玉寻开着玩笑便把翻进来的事儿带过去了。

    而在府墙外,几个身着布衣,仔细看眼神却与普通百姓不同,带着行伍之气的精壮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本来是奉三皇子殿下命令,暗中对府周围严防四周,绝对要保证娘娘的安全。

    谁知,敌人是没来,他们领头的小庄将军……自己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