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烦不断

    “我?”广怡王讶笑,“可想而知,我的妻子不会太喜欢阁下在神前的祈求。”

    谌墨挑眉,水眸移过狡色,“妻子?傅爷确定,那是你的妻子么?”

    傅珏怀目色一寒,面颜阴下,“谌少爷此话何意?”

    “心照不宣。”

    “我是不是该说,”傅珏怀冷哂,“恕在下颟顸,在下怎不知何时与阁下有了这样的默契?”

    “哈哈……”这人竟也不失风趣哦。谌墨放肆大笑,登时将无边艳色灿烂开来。

    傅珏环眼看自己站立处已成众矢之的,无奈摇头:“谌家少爷,神仙座前清净地,请别太招摇了。”言间,一迳启身,步向祠后竹林。

    谌墨趋履相随,突来悠闲一问:“你很喜欢我家小弟罢?”

    “你——”傅珏怀窒住。

    “原本,我并不敢确认,直到你约我来月老祠。”谌墨薄唇边笑意未歇,“阁下不同于你家侄儿那般男女不忌,你不爱红妆。所以,某人才放心将他的心爱女子放进贵府安享荣华富贵。”

    “你……何以得知的?”

    竟是对了?!谌墨垂眸,遮住满目惊诧。意意查不到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这个身,这个心,只为你保留……

    这一句话,她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终得释疑。

    “你……”一丝狠意漫上眉际,傅珏怀死死凝盯这雪衣少年,“你到江南,便是为了……”

    “我到江南,是为了返京,遇着阁下,则有几分天意。不然,我何以为西域左贤王所救,而你又何以找上左贤王求助?”

    “你……你尚未说,你如何得知?”意外接踵而至,广怡王惊寒之下,只得择重诘之。

    谌墨苦笑,“若在下说,是你刚刚得知我不是谌霁时那一抹闪过眼底的失望,使我福至心灵想到的,傅爷会如何?”

    “仅是如此?”

    “云阳公主返京的宫宴上,我沿廊游步,你出言提醒,想必长廊深处有忌讳上演。我偶遇项漠,你出面相扰,过不多时,忠亲王行经过去。你看我时的眼光,总是过于迷离,我感觉不到你的威胁,也摸不清你的用意。现在方明白,你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人罢?”

    傅珏怀重重叹息,仰首望林顶一汪苍穹,神色冷凛:“你不该说破的,这样,或许会引了我的杀心。”

    谌墨浑未经意,弯眸一笑,“皇族中人好男风者非你一人,阁下未免太计较了。阁下的五侄,甚至公开收受娈童……”

    “莫将我和那个混蛋相提并论!”傅珏怀大吼,面红颈粗,“我不是好男风,只是恰巧爱上的是一个男子,纵是令弟拒在下于千里之外,在下不会以手段强勉,全不似他兄弟几人,所作所为卑劣肮脏,他们……”

    “帝王家,有哪个出污泥而不染?若非阁下有把柄授人,又何必受胁于人?”

    傅珏怀目眦欲裂,切齿道:“……你为他们兄弟说话?你爱上傅洌了?令姊尸骨未寒……”

    “替人披戴绿云的滋味虽不好受,不至于使阁下背井离乡。迫挟你的,显然不止一拨人马。”

    “本王与左贤王的谈话,你悉数听了?”

    “怎么?”不难觉察对方杀机渐起,“又想杀人灭口?”

    “你虽与他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不是他。不是他,本王就不会手软。”

    把玩着垂在鬓边的缠发缎带,谌墨浅声道:“你不会杀我。”

    “何以见得?”

    “腹背受制的你,何必再树强敌?”

    “你的确比令姊聪明。”傅珏怀垂睑,唇角冷笑忽起,左手出指成钩,猝向她喉口索来。

    谌墨偏颈,足尖点地,身形向后飘移三尺,“广怡王,你可想好了?”

    “左贤王救你在前,只要他将你安稳送回京师,必向傅洌索讨这个人情,纵然傅洌不理,还有令尊及四大家族。届时,本王的提议还有何优势可言?”目逞阴狠道,“你若死了,左贤王只能与本王合作。”

    “听起来不错,但阁下何以如此笃定,你今日杀了我,会神鬼不知?”

    “……有人知你来此?”

    “我既蒙左贤王搭救,去哪里总要知会一声,阁下是否要连左贤王也一并灭了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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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馆花厅内,乾若翰灯下正与人对弈兴酣。对方绿衫玉肤,弯眉圆眸,貌颜纯真,一副娇憨可爱模样。自然,仅是欺人表相。至于表相之下,藏有多少机诡,只能由有幸身受者自求多福了。

    “意意?”

    肆意扬眸一笑,夹在指中的黑子置下:“亲王妃,别来无恙?”

    乾若翰深知这二人互动时的无形无状,掷子离座,“这盘棋,交由你们对个痛快,但请手下留情,莫把本王驿馆的房顶给掀了去。”

    “左贤王好走。”谌墨也不客气,接了白子,好一通爽落落厮杀。

    一盘棋尽,又布新局,肆意方道:“墨墨,你的棋艺不是最好,但你的审时度势少有人及。看似乖张轻率,但何时该狠,何时该敛,拿捏得端的是恰当呢。”

    “意意过奖。”暗觑她神色沉凝,“有事要说?”

    “掳你的是东漠人么?”

    “是罢……”

    认定是东漠人所为,权凭臆测。那一日张开眼时,全身瘫软,满脑昏沌,张口不能言,举肢不能动。前后左右,只见两个健硕妇人随侍,操着一口生硬汉话,板着两张糙黑大脸,手脚之间不见粗待,隐然有上乘武功傍身。所行路途,非但是前往东漠的捷途,反而南辕北辙,向西而行。若非听见了她们私下商议时,用了东漠话,并议定在林州换船向东,她很难将这其与东漠有所关联。

    “你以为,东漠人掳你,仅为古涂燕?”

    “不然哩?”

    “你呀你。”肆意摇头,“你已成了一只鹰盯上的鲜美猎物,还不自知呢。赫连铭此回失手,必然还有第二遭,不得不防喔。”

    这等事,还是到来时再烦罢。“……然后呢?”

    “然后,你要我查的……”

    “广怡王?”

    “其母,即如今在慈成宫养老的云太妃,曾参与对孝亲王之母碧妃的谄害事。当年的主事者早被那三兄弟给以彼之道还施彼甚,而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能容留漏网者存世,这其中缘结,焉不耐人寻味?”

    的确耐人寻味,无怪乎广怡王怒得言不得,忍得说不得,堂堂王族,委屈至斯。

    “肆意堂能查的事,到此为止。”肆意一敛玩世不恭,美眸机锋毕现,“接下来,本少爷也该好好会会那位天昱皇朝的五皇子了。”

    纯真的魔鬼终于要出柙了?“……如此一来,你我算是都卷入以往避之不及的漩涡里了。”

    “自我们降生在四大家族那刻起,想要远离高堂漩涡已不可能,之前的近江湖远高堂,想来也只是徒劳挣扎。”

    谌墨讶然:不仁的广仁王孰底做了什么,惹得达观潇洒的意意竟生了如此颓丧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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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广仁王爷捎来了消息,肆家小侯爷现身杭州,而且已与王爷要找的人接洽上了。”

    “杭州是广义王的目的地,他动身了么?”

    “已出京城了罢?”

    “备马,我们快鞭赶上。”

    “……王爷?”

    “有事?”

    “……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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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迢迢,西域来使汇同广怡王,一行昂行官道,过韶关,再行百里,即入京城管畴。但这百里,是一段两侧峰立的山路,最得宵小劫持辈青眯,但凡行经者,无不强了警伺。乾若翰虽是西域人,但久行在外,见此险路危途,少不得下令全队谨慎,严防以待。

    安坐车内乖做孝亲王妃的谌墨,正被车轮下的不平路颠簸到昏昏欲睡之际,听得帘外——

    “孝亲王妃。”

    “……王叔有何指教?”

    “本王想好了,本王乐意接受你的提议。”

    谌墨启眸,“王叔确定?”

    “本王既出口了,便不……嗬!”

    变故突起,一支响箭擦过广怡王颊侧,钉进车身。

    “小心!”翰若翰举刀刷挥三下,两百余人的西域使卫即步成椭圆阵型,背向刃外,将车马财物围在央心。“在下为西域来使,并有贵国郡王在此,请赏个路出来!”

    来者几百号人,无一例外均以巾蒙面,前端的扯嗓高嚣:“别听他废话,头目说了,那车里的女人值一千两黄金。弟兄们,抓女人啊!”

    “女人长啥样?”

    “大官人家的闺女,长得都好看,见着好看的,抓就是了,错了卖进青楼,也能值一把银子!”

    “是,抓女人!”

    “抓女人啊——”

    广怡王拔出佩剑,吩咐属下侍卫:“保护孝亲王妃!”

    乾若翰闻言,则发哀叹:但凡和这小姑奶奶近了,麻烦总是不断呐。“保护孝亲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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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听见了什么?”疾行中人,陡地带缰立马。

    紧随在后的侍卫,险个收势不及,又惊又惑:“王爷……”

    “前方,是不是似有‘孝亲王妃’喊声传来?”

    “您……”着急上火,许是魔障了罢?

    “……本王没有听错,确有大叫孝亲王妃这几个字!”

    “奴才们,没……哦,奴才也听到了!确是有什么亲王妃的喊声!”

    “快马加鞭,驾——!”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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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干明晃晃白刃追逼下,谌墨哇呀乍呼地跳出车来。

    贼众有人傻眼:“这是……”男人罢?穿一身男人衫子不是?

    “蠢蛋,你见过恁样漂亮的男人么?长成这副模样,摆明是女扮男装,抓啊!”

    若情形允许,谌墨不介意告知对方自家尚有一位长成这副模样的真正男儿……“几位兄弟,你们头目是哪方好汉?拿一千两黄金买我性命不会太浪费?”

    “不浪费,我若有钱,一万两黄金都舍得……唉哟!”

    “蠢蛋,你这德性也敢肖想头目想要的女人,还不动手!”

    “啊啊唷!”谌墨跃上车顶,又在人家紧追不舍的追迫下飞到山间的一突出石上,接连飘移中,口中道,“好汉,我给你们两千两黄金,放了在下如何?”

    有人心动:“两千两黄金喔……唉哟!”

    “蠢蛋,放了她,我们连一文钱也没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