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最快能见效的手段

    老太傅年纪大了,脚步略显蹒跚。

    他原本已经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这些年甚少干涉朝政,也就逢年过节入宫与天武帝说说话。

    亦或是天武帝有些事拿不准,需要询问他的意思,特地派人请老太傅进宫。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走在天武帝前头,可现在瞧着皇后和二皇子的阵仗,老太傅相当担心天武帝已经遇难。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整个人好似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跌倒。

    一排排手持兵刃的军士之中,老太傅佝偻的身子显得异常高大。

    众大臣站在这些军士的另一端,目送老太傅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深处,个个担忧不已。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城城楼之上,皇后看着老太傅走入皇宫,面色凝重:“这老东西脾气倔得很,让他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随便吧,太傅都这把年纪了,若是跟将士们起了冲突死在这里,更难收场。”二皇子道。

    皇后不解地看向他:“可让他进去见到陛下,事情也一样不好收场吧?”

    “见了父皇,老太傅再出事,就能说他是舍不得父皇独行,随他去了。”二皇子说。

    皇后微微一惊:“我们原来可没计划这么早就把陛下……”

    她抬起手想要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因为考虑到是大庭广众之下而忍住了。

    瞥了眼她抬到一半的手,二皇子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父皇是还得活一段时间,但能活多久,具体还得看他的身子。”

    说实话,二皇子也不愿意天武帝现在就驾崩。

    天武帝活着,他手中至少还有个人质。

    哪怕傅司辰逃出去了要讨伐他,二皇子捏着天武帝,就相当于是捏着正统。

    傅司辰在外面再这么折腾,只要二皇子捏着天武帝,就能借此把傅司辰的势力打成叛军。

    篡位是大逆不道,但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有了这两点,民心、军心才好拿捏。

    见二皇子胸有成竹,皇后才忍住心中那点不安,目送老太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宫中各处都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没有人给老太傅带路。

    但见他进来,收到消息的军士都没有阻拦。

    老太傅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章台殿,见到了被囚禁于此的天武帝。

    君臣相见,看到脸色比自己还要病态的天武帝,老太傅的眼眶唰一下就红了:“陛下……”

    他声音发颤,没走两步便因为过于激动而跪倒在地。

    “老师快请起。”天武帝想要去扶他,但自己身子也不好,迈不动步子,只能挥了挥手,示意阮阅别管自己,先去扶老太傅。

    这里只有阮阅一人伺候在近前,阮阅先把天武帝的身子稳在了龙椅上,再去扶起老太傅,将人搀扶到天武帝面前。

    当年天武帝并不受先帝看重,甚至因为太后犯蠢的缘故,导致先帝厌恶他们母子。

    那些年全靠着老太傅的教导,天武帝才一步步走了过来。

    若说整个朝廷有谁能劝住天武帝,那非老太傅莫属。

    见到早该安享晚年的老师为自己操劳,天武帝心中不忍:“老师,您怎么来了?”

    老太傅长叹一口气:“外头乱了,老臣担心陛下。二皇子与皇后刚刚在群臣面前宣读了传位诏书……”

    他话还没说完,天武帝便怒骂出声:“这个畜生!”

    这一声骂,直接印证了老太傅心中的猜想:“他们假传圣旨?”

    “他们谋反!”天武帝怒骂,“朕和全宫的人都被他们囚禁了!老师,宫外的情况如何?”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心中愤怒归愤怒,还是知道先谈正事。

    老太傅叹息道:“外面乱得很,已经全城戒严,不许百姓上街。老臣若不是穿了这身官袍,强行冲过来,都见不到陛下。”

    “那司辰呢?有司辰的消息吗?”天武帝问。

    老太傅摇摇头:“倒是还没有听说晋王殿下的消息。他那儿有办法吗?”

    天武帝心中没底,但傅司辰眼下是他唯一的指望了:“成年的皇子公主都已经出宫建府,以皇后母子的谨慎,恐怕都会被抓来。司辰是对他们皇位威胁最大之人,他们不可能放过他。”

    “这孩子一向聪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搬来救兵。”天武帝说到这里,面色担忧不已。

    看宫内宫外这情况,皇后和二皇子显然已经拿下了京城兵权。

    现在距离京城最近的军队是位于热河的三万轻骑兵,但这些军队一向都只听天武帝调遣,外人喊不动。

    皇子内斗,热河大军是不会管的。

    天武帝一直都没给傅司辰真正的军权,不知道他能否调动这三万大军。

    心中疑惑着此事,天武帝其实隐隐有答案的。

    傅司辰调不动这批人。

    天武帝很想让老太傅送一份手令给傅司辰,好让傅司辰调动这批人。

    但瞥了眼守在门口的守卫,天武帝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以他对二皇子的了解,这个儿子既然愿意放老太傅进来,就说明没打算放他活着离开。

    老太傅绝对没办法从皇宫之中带走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天武帝不由得悲从心起:“老师,当年你我筹谋多年,才一局翻盘,夺下这皇位。如今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朕的身份,你说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老太傅连连摆手:“陛下可不能这么想!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残暴,您的兄弟也不是明君之资,大应若是落到他们手中早完了!咱们夺位是用了手段,可这些年来国泰民安不是假的!”

    “可外头都骂朕是暴君。”天武帝扯出一抹苦笑。

    老太傅一时没了声。

    天武帝即位之初,反对的人很多,天武帝杀了一批又一批,用菜市口久久未干的血迹堵住了反对者的嘴,彻底掌控了整个朝局。

    杀人不一定是解决事情的最有效有段,但一定是最快能见效的手段。

    而天武帝正好是个追求效率的人。

    作为他的老师,老太傅一向真诚。

    沉默片刻之后,他叹息道:“到您这个位置了,当时那样的局面,若是手段软弱一些,如今坐在这把龙椅上的人恐怕早就是别人了。”

    后来其实有些人不该杀,但杀都杀了,如今再说也无用。

    老太傅的未尽之意化作一声长叹,再没出声。

    天武帝的心中却是慢慢明白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