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惊蛰
轰隆！
惊蛰时节，春雷始鸣，春气萌动，大地回春。
天空已变得昏沉沉，乌云低压，空气都沉闷了起来。
轰隆！天边又是一记响雷，催促着在外捕鱼的村民们赶快学那燕归巢。
半盏茶的功夫后，蓄势待发的云层中，雨水终于若溃堤的洪水般狂泄而下。
空旷的河岸边，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草地上，将挺拔生长中的野草们统统压弯了腰，露出一具孤零零的尸体，如同遭人摒弃的破朽烂木。
雨水可以冲刷走世间的污尘，却洗涤不了心中藏匿的罪孽。
在这漫天暴雨，村中人足不出户的时分，远处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道人影做贼似的来到河岸边，低头四处搜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因为雨势太大的缘故，视线受阻，他耗费了点时间才找到目标。
人影“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渡的尸体面前，大雨声中断断续续传来更咽声。
“傻……楚渡啊，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谁能想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活着受尽欺凌，这一死倒也算解脱。楚渡，人间不值得啊，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了。”
“你就放心的去吧，逢年过节的我阿崔会多烧点纸钱给你的……”
回去之后，楚渡惨死的画面不断在阿崔的脑海中回现，他甚至能在窗外的电闪雷鸣中看见楚渡前来索命的冤魂。
阿崔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这才下定决心偷跑了出来。
为求心安的阿崔只管碎碎念，浑然没注意到，楚渡的尸体忽然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咔擦！
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做贼心虚的阿崔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来，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很暗了，比来时昏暗了不知道多少倍，以至于都没法看清周身一尺内的情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借着亮光，阿崔好像看见楚渡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这一下直接让他紧张了起来，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楚……楚渡，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下……下葬那天我再来祭拜……啊！”
开叉的电芒在天空蔓延，将大地照的等同白昼，阿崔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连话都没说完就发出了尖叫声。
白惨惨的雷光下，已经死去了的楚渡居然宛如沸腾的开水般剧烈颤抖起来。
他四肢不断抽搐，像是得了癫痫，压在头顶的那块大石都被抖落到一边。
阿崔被吓傻了，下意识的大叫过后，连带着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话也给喊了出来。
“诈尸了！！！”
“轰隆！”，与此同时，迟来的打雷声恰巧将他的喊叫声给覆盖了。
闪电的光明转瞬即逝，世界又重新陷入到黑暗中。
这一次，阿崔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连滚带爬往村里跑，边喊边跑，头也不敢回。
其实若是阿崔哪怕有一次回头，都会发现身后的黑暗中有两道炽芒射出，仿佛疾电。
不过也正是他的这份怯弱，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楚渡缓缓从草地上爬起，雨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
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除了身上的伤痕却已全都无影无踪，包括脑后那道夺走他性命的巨大创口，最大的变化便是他的那双眼，不再浑浊呆滞。
清澈明亮，如一对夜明珠，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楚渡望着那道慌乱窜逃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咔擦轰隆！
大雨还在下，雷公电母依旧孜孜不倦地演绎着这首亘古不变的奏鸣曲。
楚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不满道：“吵死了。”
这句话似蕴含有莫大的法力，雨水和雷电皆奉旨退去，乌云也奇迹般地散去，天空在最短得到时间内恢复了明朗。
时间已经是夜晚了，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清新。
楚渡深呼吸了一口气，新鲜清爽的青草味便直入腑肺。他接着转头看向了另一处，那里有一片灿烂明艳的桃花林。
……
桃林深处的木屋内，橘黄色的烛火将室内与屋外汹涌的瓢泼大雨隔绝成一处截然不同的温馨场所。
“雨下这么大，河水湍急，那傻子今天肯定来不了了。”久等无果的侍女气鼓鼓道。
“玥儿你这么想见到他？”女子还坐在窗边侍弄那一小截桃枝，风雨竟无法影响到她半点。
这一幕看似惊奇，但如果有眼尖的人在此，就会发现所有雨水皆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窗外半尺。
“哪有，我这不是替小姐打抱不平嘛。”侍女辩解道。
“打抱不平是指遇见不公平的事，挺身而出，帮助受欺负的一方。你的意思是我被他欺负了？”女子语气淡然，问道。
“没有没有，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侍女连忙摆手否决。
“平时让你多读点书，总不听，不然也不至于弄巧成拙。”
被唤玥儿的侍女吐了吐舌，知道自己在这一事上无法反驳。更关键的是，她听出了女子话中的隐含意味，再掺和下去恐怕会惹小姐不快。
顷刻沉默，女子向窗外伸出了自己白洁无暇的柔荑，“雨停了。”
“咦？”闻言，玥儿向外看去，惊疑道：“是哎，什么时候停的，我都没发现哩。”
“咚咚”，屋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玥儿，去开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玥儿嘟囔了一句便去开门。
“咚咚”，来者估计是个急性子，见无人开门，又急促拍打起来。
“来了来了，再敲我就把你的头打烂。”玥儿麻溜打开门闩，一把拉开木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少年。
“是你？”
身上的破烂衣衫不知道穿了多久，头发又脏又乱，好几处都凝成了块，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出面貌，唯有一双眸子明亮有神，像是天上的星辰，正是楚渡。
“你这傻子，我家小姐都歇息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便欲关门，未曾想中途却被一只大手给死死顶住了。
“你！”玥儿杏眼圆瞪，怒视大手的主人。
楚渡也不逞多让，与她对视。
不消片刻，玥儿就率先败下阵来。那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仿佛能够窥破人的心灵，令人不可直视。
“你！”这一次，语气就要弱了许多，更多的则是疑惑。玥儿不明白，这个傻子为何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但那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玥儿，让他进来吧。”身后响起了女子温婉的声音，玥儿只好狠瞪了楚渡一眼，就放他进门了。
楚渡没有理会小侍女的挑衅，径直走入屋内，见到了那抹倚坐窗边的婀娜背影。
“我要走了。”
这是他苏醒后说出的第二句话。
楚渡对桃源村以及村中的村民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唯独这个人，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总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遗憾。
哪知女子对他的话并未感到丝毫意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有其他言语。
倒是侍女玥儿反应颇为激烈，她指着楚渡，张大嘴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傻，傻子会说话了？！”
“我不是傻子，我叫楚渡。”
“管你是叫白渡黑渡呢，反正就是说你以前都是装傻的咯？是骗人的咯？”
楚渡斜了眼小侍女，对她的质问不做理会。心中略有不甘，想要再对女子说点什么，可话至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小姐，后会有期。”他对女子抱了抱拳，就转身离去。
楚渡的动作快如一阵清风，等玥儿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了木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小姐……他……”玥儿目瞪口呆。
女子不语，心神俱在手间那捧淡粉芳菲上。
此时，即便是作为她贴身侍女的玥儿也不禁纳闷了起来。小姐虽独爱桃花，但从未见她如此忘乎所以过，似是对这截破窗而入的枝芽情有独钟。
惊蛰时节，春雷始鸣，春气萌动，大地回春。
天空已变得昏沉沉，乌云低压，空气都沉闷了起来。
轰隆！天边又是一记响雷，催促着在外捕鱼的村民们赶快学那燕归巢。
半盏茶的功夫后，蓄势待发的云层中，雨水终于若溃堤的洪水般狂泄而下。
空旷的河岸边，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草地上，将挺拔生长中的野草们统统压弯了腰，露出一具孤零零的尸体，如同遭人摒弃的破朽烂木。
雨水可以冲刷走世间的污尘，却洗涤不了心中藏匿的罪孽。
在这漫天暴雨，村中人足不出户的时分，远处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道人影做贼似的来到河岸边，低头四处搜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因为雨势太大的缘故，视线受阻，他耗费了点时间才找到目标。
人影“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渡的尸体面前，大雨声中断断续续传来更咽声。
“傻……楚渡啊，我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谁能想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活着受尽欺凌，这一死倒也算解脱。楚渡，人间不值得啊，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了。”
“你就放心的去吧，逢年过节的我阿崔会多烧点纸钱给你的……”
回去之后，楚渡惨死的画面不断在阿崔的脑海中回现，他甚至能在窗外的电闪雷鸣中看见楚渡前来索命的冤魂。
阿崔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这才下定决心偷跑了出来。
为求心安的阿崔只管碎碎念，浑然没注意到，楚渡的尸体忽然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咔擦！
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做贼心虚的阿崔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来，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很暗了，比来时昏暗了不知道多少倍，以至于都没法看清周身一尺内的情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借着亮光，阿崔好像看见楚渡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这一下直接让他紧张了起来，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楚……楚渡，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你下……下葬那天我再来祭拜……啊！”
开叉的电芒在天空蔓延，将大地照的等同白昼，阿崔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连话都没说完就发出了尖叫声。
白惨惨的雷光下，已经死去了的楚渡居然宛如沸腾的开水般剧烈颤抖起来。
他四肢不断抽搐，像是得了癫痫，压在头顶的那块大石都被抖落到一边。
阿崔被吓傻了，下意识的大叫过后，连带着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话也给喊了出来。
“诈尸了！！！”
“轰隆！”，与此同时，迟来的打雷声恰巧将他的喊叫声给覆盖了。
闪电的光明转瞬即逝，世界又重新陷入到黑暗中。
这一次，阿崔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连滚带爬往村里跑，边喊边跑，头也不敢回。
其实若是阿崔哪怕有一次回头，都会发现身后的黑暗中有两道炽芒射出，仿佛疾电。
不过也正是他的这份怯弱，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楚渡缓缓从草地上爬起，雨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
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除了身上的伤痕却已全都无影无踪，包括脑后那道夺走他性命的巨大创口，最大的变化便是他的那双眼，不再浑浊呆滞。
清澈明亮，如一对夜明珠，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楚渡望着那道慌乱窜逃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咔擦轰隆！
大雨还在下，雷公电母依旧孜孜不倦地演绎着这首亘古不变的奏鸣曲。
楚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不满道：“吵死了。”
这句话似蕴含有莫大的法力，雨水和雷电皆奉旨退去，乌云也奇迹般地散去，天空在最短得到时间内恢复了明朗。
时间已经是夜晚了，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清新。
楚渡深呼吸了一口气，新鲜清爽的青草味便直入腑肺。他接着转头看向了另一处，那里有一片灿烂明艳的桃花林。
……
桃林深处的木屋内，橘黄色的烛火将室内与屋外汹涌的瓢泼大雨隔绝成一处截然不同的温馨场所。
“雨下这么大，河水湍急，那傻子今天肯定来不了了。”久等无果的侍女气鼓鼓道。
“玥儿你这么想见到他？”女子还坐在窗边侍弄那一小截桃枝，风雨竟无法影响到她半点。
这一幕看似惊奇，但如果有眼尖的人在此，就会发现所有雨水皆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窗外半尺。
“哪有，我这不是替小姐打抱不平嘛。”侍女辩解道。
“打抱不平是指遇见不公平的事，挺身而出，帮助受欺负的一方。你的意思是我被他欺负了？”女子语气淡然，问道。
“没有没有，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侍女连忙摆手否决。
“平时让你多读点书，总不听，不然也不至于弄巧成拙。”
被唤玥儿的侍女吐了吐舌，知道自己在这一事上无法反驳。更关键的是，她听出了女子话中的隐含意味，再掺和下去恐怕会惹小姐不快。
顷刻沉默，女子向窗外伸出了自己白洁无暇的柔荑，“雨停了。”
“咦？”闻言，玥儿向外看去，惊疑道：“是哎，什么时候停的，我都没发现哩。”
“咚咚”，屋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玥儿，去开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玥儿嘟囔了一句便去开门。
“咚咚”，来者估计是个急性子，见无人开门，又急促拍打起来。
“来了来了，再敲我就把你的头打烂。”玥儿麻溜打开门闩，一把拉开木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少年。
“是你？”
身上的破烂衣衫不知道穿了多久，头发又脏又乱，好几处都凝成了块，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出面貌，唯有一双眸子明亮有神，像是天上的星辰，正是楚渡。
“你这傻子，我家小姐都歇息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便欲关门，未曾想中途却被一只大手给死死顶住了。
“你！”玥儿杏眼圆瞪，怒视大手的主人。
楚渡也不逞多让，与她对视。
不消片刻，玥儿就率先败下阵来。那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仿佛能够窥破人的心灵，令人不可直视。
“你！”这一次，语气就要弱了许多，更多的则是疑惑。玥儿不明白，这个傻子为何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但那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玥儿，让他进来吧。”身后响起了女子温婉的声音，玥儿只好狠瞪了楚渡一眼，就放他进门了。
楚渡没有理会小侍女的挑衅，径直走入屋内，见到了那抹倚坐窗边的婀娜背影。
“我要走了。”
这是他苏醒后说出的第二句话。
楚渡对桃源村以及村中的村民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唯独这个人，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总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遗憾。
哪知女子对他的话并未感到丝毫意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有其他言语。
倒是侍女玥儿反应颇为激烈，她指着楚渡，张大嘴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傻，傻子会说话了？！”
“我不是傻子，我叫楚渡。”
“管你是叫白渡黑渡呢，反正就是说你以前都是装傻的咯？是骗人的咯？”
楚渡斜了眼小侍女，对她的质问不做理会。心中略有不甘，想要再对女子说点什么，可话至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小姐，后会有期。”他对女子抱了抱拳，就转身离去。
楚渡的动作快如一阵清风，等玥儿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了木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小姐……他……”玥儿目瞪口呆。
女子不语，心神俱在手间那捧淡粉芳菲上。
此时，即便是作为她贴身侍女的玥儿也不禁纳闷了起来。小姐虽独爱桃花，但从未见她如此忘乎所以过，似是对这截破窗而入的枝芽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