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人情冷暖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四月十五、酉时三刻、甲字十六号天牢】

    “千户大人,该用晚膳了!”

    来者正是北安平司首席百户古材香的属下,奉命管辖诏狱的校尉丁春秋。

    “这是卑职下值之后,去永兴坊的魁元馆里买来的……”

    丁春秋走进了牢房,笑着朝徐恪说道。

    徐恪苦笑了两声,道:“丁大头,我如今已身无半分官职,以后。你且休要再叫我什么‘千户大人’了!”

    丁春秋走入牢房后,忍不住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一处甲字十六号牢房,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后,竟已变得干净了许多,先前弥散于牢房内的那股刺鼻而腐臭的气息,也已清淡了下去。丁春秋忍不住啧啧称奇,他见明月还在用力的擦拭着那块床板,便知这一切,定是明月之功。

    “哪能呢!在卑职眼里,大人永远是卑职心中的‘大人’!”丁春秋说着话,就走到方桌之前,将食盒中的一只烧花鸡,还有四样精致的小菜一一摆放好,连碗筷都摆列了两副。

    “大人,时候不早,快请用膳吧!”

    丁春秋眼望着徐恪,说话间,依旧是夹着一股憨憨的味道,就跟四个月前,徐恪刚到青衣卫担任百户之时,没有什么两样。

    徐恪心中感动,他走到丁春秋的身前,用力拍了拍丁春秋的肩膀,口中欲言,却又无语。

    他只是点了点头,搬来两张椅子放到方桌之前,随后又朝明月呼道:

    “明月姑娘,一起吃饭吧!忙碌了半天,你也该饿了!”

    “嗯!”明月闻言,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活,去水桶内洗了洗手之后,便不客气地坐到了徐恪的对面,与徐恪一道用起了晚膳。

    见牢房内只有两张木椅,丁春秋很是“知趣”地退出了牢房之外。

    明月夹手拿起那只喷香的烧花鸡,三两下就撕下了两只鸡腿,给了徐恪一只,另一只她自己拿了,一边张嘴大嚼,一边略带陶醉地说道:

    “嗯!好吃,好吃!徐大人,这只鸡腿,味道不比你的‘青衣卫甲餐’差呀!”

    徐恪不禁苦笑,他心想,依照我青衣卫里的规矩,今日我只是一个平民之身,又是天牢中的一名钦犯,莫说是青衣卫的甲餐,恐怕连一碗干净的米饭都无法吃到。要不是丁大头有心,天知道我今日的晚饭,到底会吃到些什么!

    “徐大人,您也别愣着了!快吃呀!”见徐恪碗箸不动,兀自踌躇着,明月便催促道。

    徐恪见明月只是转眼间,就已将手中那只喷香的鸡腿,给啃了个精光,看来,她委实是有些饿了。向来,人若见了别人猛吃狂啃的样子,自己也往往能胃口大开。这个时候,徐恪看明月如此好吃的模样,忍不住也来了吃饭的兴致。于是,他拿起鸡腿,也放入口中大嚼了起来,果然,不愧是“魁元馆”里的名菜,味道着实不错!

    “大人,您吃吃这个,我记得这叫‘四喜红丸’,是咱们长安城里的一道名菜!这道菜乃是由四个色、香、味俱佳的肉丸拼凑而成,寓人生福、禄、寿、喜四大喜事。大人,您先吃吃这个大红的‘福丸’吧!”

    明月伸出筷子,夹取了一个红色的肉丸,放到徐恪的饭碗中。

    “好,明月,你也吃呀!这个‘喜丸’给你……”

    徐恪也夹取了一个烧煮的晶莹剔透的肉丸,放到了明月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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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大人给的这个‘喜丸’,我要吃!”好

    “嗯!味道真好!”

    ……

    只过得须臾,两人就将方桌上的饭菜,吃了一个精光。

    徐恪望着眼前刚刚吃好晚膳的明月,只见她嘴角兀自还留着一点肉汁,她今日忙碌了半日,头发稍稍有些散乱,额头还残留着一丝汗渍,饶是如此,也难挡得住她一脸的娇羞与柔美……

    他心中不得不承认,自从他身入诏狱之后,亏得这位明月姑娘始终陪在他的身边,这才让他原本郁郁而晦暗的内心,又有了一丝阳光般的温暖。

    明月见徐恪忽而直直凝望着自己,忍不住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收拾桌上的碗筷,不过,她嘴角边的那一抹肉汁,她却一直未曾留意到。

    丁春秋听得碗筷收拾之声,随即进入牢房之内,他朝徐恪言道:

    “徐大人,卑职已吩咐过手下,以后,明月姑娘还是可以留宿在那间甲字十一号牢房!”

    徐恪望了望正在水桶边清洗碗碟的明月,随即点了点头,他心知此刻若叫明月离开诏狱,她必死活不肯,当下之计,若能令她暂且容身于甲字十一号牢房内,那已是最好的安排。

    “丁大头,有劳你了!”

    “大人哪里的话!能为大人效劳,那是卑职的福分!”丁春秋却朝徐恪躬身为礼,那一份恭敬之状,就宛若此刻的徐恪,仍然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千户一般。

    徐恪又唤来明月,令她跟着丁春秋一道,前往甲字十一号牢房内休息。然而,明月却还想再留,徐恪遂劝道,都已快戌时了,你且先去那里歇息就寝,明日再来不迟!

    见徐恪话已如此,明月自也不好多说,她看了看这间牢房内,除了空荡荡一张破床板外,几无它物,莫说是自己和徐恪两人,就连徐恪一人,也无处可眠。

    “丁校尉,这里就只有一块床板,被子、毯子、垫子……这些,一张都没有,这叫徐大人可怎么睡呀?可否烦请丁校尉,去拿一些被褥过来?”明月向丁春秋出言恳求道。

    “这个……”丁春秋摸了摸自己的那颗大头,下面的话,不知该怎么回。

    徐恪笑着摆了摆手,忙朝明月道:

    “明月,你就不要为难丁大头了!目下我是一个天牢重犯!按照诏狱里的规矩,我能有一张床板靠靠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被褥之物啊!”

    于是,明月无奈之下,只得与徐恪敛衽为别,跟着丁春秋走出了甲字十六号牢房的大门,径去甲字十一号牢房内休息。

    徐恪目送明月出门,在离开之时,又再次叮嘱丁春秋,千万要严令手下,不得去骚扰明月姑娘!

    “大人放心吧!这整一座诏狱之内,卑职都已吩咐过,所有人均不得打扰明月姑娘,就连碰她一根手指都不行!若有人胆敢违令,卑职第一个饶不了他!”

    徐恪点了点头,难得地朝丁大头笑了一笑。

    “大人千万保重!这几天的伙食,大人尽管放心,卑职每天都会为大人送来!”

    徐恪又是点点头,笑了一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中,已包含了许多的感慨……

    岁月如风霜,冷暖无定,人生亦如江水,起伏无常,有道是,疾风方知劲草,患难可识人心,岂不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