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春耕

    皇帝的车辇稍来迟了一刻钟,却迟迟未能下辇。

    礼部为了保证吉时,先开始了“打春牛”的活动,在铁四的带领下,两头草牛进入皇田疯狂的舞动,十几位公卿也跟在后面,用锄头擂着地面,瞬间皇庄锣鼓齐鸣,热闹非凡。

    可元韬泓虽极力站起来,试着向前迈了两步,脑门上竟生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只得叹了一口气,叫皇后和太子过来。

    崔韶华硬忍着泪水,将元韬泓搀扶到座位上,转脸已是风平浪静,微笑着对礼部官员说“圣上这几日偶感风寒,无法完成亲耕了,就叫太子代理吧。”

    叫福安去带了元无极过来。

    袁鉴修迟疑的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确实龙体欠安,坐在那里点头,躬身道“臣领旨。”

    元无极向父皇躬身行了一礼,看了一眼母后,跟着袁鉴修向皇田走去,福安也赶紧紧紧跟上。

    “打春牛”以后,就是皇帝亲耕了。

    侍中梁普已经得到礼部传来的旨意将手中的木耒交给元无极,袁鉴修过来将扶着犁把,梁普看了一眼袁鉴修,只得扶住犁尾,铁三牵着一头披红的黄牛在前头,元无极只是扶着犁身走了几步,礼部的司礼官就宣布礼成。

    见亲耕礼成,崔韶华留下福安和连才照顾着元无极,与皇帝坐着车辇早早回了宫中。

    跑来皇庄看热闹的早被各村的村老赶回自家田地中去了。

    春争日,夏争时。

    皇帝都走了,还看什么看,看看那些贵人,地里的粪就会自己扬了?地沟就平整了?

    于是元无极就看到了春季大生产的场景。

    地里的泥土芬芳混杂着粪土的腥臭,在这明媚的春季却有着不同的味道,这才是生活的场景。

    元无极觉得就应该这样,任何腐朽都会化成肥料,合着汗水种入黄褐色的泥土中,滋养出新生的希望。

    希望呵!

    暖暖的春风拂过元无极的脸颊,元无极站在一处高台伸展着腰向着远处望去。

    每一块田地上都有身着破旧短袄的农人在劳作,就是京郊,耕牛还是稀少,更多的人还是用肩膀拉着耕犁,充当着劳力。

    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劳作的热情,地深耕几遍,夏收的时候就能多打三五斗,一家人的口粮能不能凑合到冬季,就要看春日汗水的付出了。

    三月初就连着下了几场雨。

    春雨贵如油。

    又是一年好光景啊,外面农人的兴奋却感染不了皇宫中的沉闷。

    连着两个月皇帝没有参加朝会了。

    是因为元韬泓真的病了。

    短短两年时间,嗑药的后果便呈现了出来,太医院医正李寅坤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闭着眼睛捉着皇帝的手腕号了半天的脉象,才慢腾腾的说“阴阳紊乱,肝火旺盛,而肾水干枯,五行错乱,才会堵塞了经脉,血气无法贯通。”

    咨询了皇帝的日常和饭食,李寅坤两只花白的眉毛都要皱到一块去了。

    试探的对元韬泓说道“陛下,臣先开一些调理的药,只是怕引发冲反,能否先将金丹先停上一段时间。”

    元韬泓迟疑道“这样怕是要耽误了朕的修炼之道。”

    崔韶华没好气地说“这些日子就住到乾阳宫来,等你身子骨好些了再去西苑,你若真有个好歹,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过活?”

    元韬泓这才点头答应。

    李寅坤开了方子,一再叮咛,要忌油腻之物,更要忌服血腥之物,崔韶华将方子交给福安,叫他去太医院抓药。

    回头给晴竹说,这些天熬些小米粥,这东西最是补人。

    皇帝说是要收拾一些东西,让高迁准备了抬踏,也去了西苑。

    李寅坤慢慢地收拾着小药箱,看宫中只剩下元无极了,李寅坤思虑了一会,轻声对崔韶华说“老臣有些看不准,陛下似乎是中毒的迹象,还请娘娘一定要管控住陛下的饮食。”

    崔韶华脸色一下变了,愣在那里,连李寅坤出宫都没有理会。

    直到晴竹从御厨房回来,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又将儿子拉了过来,扒光衣服将儿子周身检查了一遍。

    元无极很是无奈,真想告诉母亲金丹啊,那玩意就是丹砂、铅、硫磺这些东西炼制的,那才是毒药啊。

    说不得啊,最后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啪”,屁股挨了一巴掌。

    “还见不得人看了。”

    晴竹忍着笑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元无极的小。

    流氓啊,赶紧将裤子拉了上来。

    铁六和十九娘的婚礼极是简单,两人在空地上打了一架,晚上住到一起,就算是结婚了。

    奚家庄虽然恢复了一些生气,村外疙瘩沟里又添了许多新的坟头,可是这片土地的人命就如同草芥,被镰刀割了一茬,但不久,又会长出新的一茬。

    死了丈夫的婆姨在坟头哭完,第二天就带着儿女找上了新的汉子,不要埋怨她们,没了顶梁柱,房子就会倾倒,必须赶紧重找一根新的,这就是道理。

    贞洁,开什么玩笑,那是要饿死人的。

    这个吃人的世道啊。

    能凑合着活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第二天,太阳还会升起,炊烟更要升起,这才有生活的模样。

    铁六站在窑洞门口,用手摸着脖子上的抓痕,拳脚打不过,指甲倒是和母狼一样尖利,想着昨夜的癫狂,黑脸上也有些泛红。

    狼图尔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

    “我妹子丢了。”

    “怎么丢的?”

    狼图尔将那天的战斗说了一遍。

    “没找到尸首?”

    “嗯。”

    “那就是还活着。”

    “我也是这样想。”狼图尔擦了擦嘴“我想去齐国找我妹子。”

    铁六笑了“你怎么知道在齐国。”

    “庄主说了,那些人是齐国人,这段时间我跑遍了周边的山头,也没找到阿尔齐。”

    “那只可能被齐国人掳走了。”

    “齐国很大,你一个流民,最大的可能就是妹子没找到,自己先死在路上。”

    “算了,你跟我回长安吧,主上正在给铁衣卫招募一批少年,要想找到你妹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铁衣卫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