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任长虹-借蝶

    天空之上,妖龙的身躯越飞越远,转眼便只剩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见螭妖王仓惶逃离,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连斩落的龙尾,都未曾带走,众人不禁松了口气,只觉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危机解除后,李飞蛾散去冥灵神决,身上的冥灵法宝恢复原样,幽蝶与南灵鹤,也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太好了……我们终于安全了。”南灵鹤长舒口气,俏脸上泛起几分疲惫的神色。

    李飞蛾双手叉腰,一副不服输的模样:“我已经将妖龙重创,连尾巴都给它砍了下来,只要我追上去,说不定能将它斩杀于此,师尊,为什么要拦住我?”

    就在刚刚,正当李飞蛾激战正酣,打算乘着孟君瑶一路追击,将妖龙斩杀之际,师尊操纵的白虹贯日剑,却拦在了她的身前,制止了她的追击。

    师尊此举,令李飞蛾颇为不解,明明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将妖龙斩杀了,为何师尊要阻止自己?

    看出李飞蛾的疑惑,沈清歌缓声出言:“穷寇莫追,你虽有着神剑在手,但那妖龙的境界远胜于你,若是将它逼急了,拼死一搏,作困兽斗,结果可还真不好说。”

    顿了顿,沈清歌又道:“更何况,你施展冥灵神决已久,无论是幽蝶,还是鹤妹妹,都已经坚持到了极限,继续下去,恐怕会发生无可治愈的崩解。难道你为了逞一时之快,就要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吗?”

    闻言,李飞蛾心中一慌,仔细凝望,见南灵鹤憔悴萎靡,精神不振,幽蝶身上的紫光也黯淡下去,蝶翼合拢,不愿动弹,这才明白师尊所言非虚。

    她们的灵魂,都已经达到极限了。

    见自己的一时冲动,差点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李飞蛾神色消沉,低下头来,用颤抖的声音,向南灵鹤道歉:“鹤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忘了冥灵神决的代价……”

    南灵鹤握住她的手,强撑着露出一抹微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只是有些累而已……”

    说到最后,南灵鹤眼皮子直打颤,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向着一旁无力倒下,还是沈清歌眼疾手快,运起流风回雪步,身形如轻风般飘忽灵动,伸手将南灵鹤拥住,这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呼、呼……”

    这时,众人耳畔,也传来了一阵软糯糯的鼾声,定睛看去,南灵鹤已经合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南灵鹤睡得十分安详,见她神色慵懒,仿佛进入无忧无虑的梦乡,众人都不忍心将她吵醒,动作也变得蹑手蹑脚,沈清歌压着嗓子,提醒道:“鹤妹妹已经很累了,还是快送她回琼楼画卷休息吧。”

    花小梅点了点头,抱起南灵鹤,身形化作流光,与南灵鹤一起回到琼楼画卷当中。

    直到看不见南灵鹤的身影后,李飞蛾这才敢大声说话,她望着师尊,明眸中泛起几分新奇:“师尊,我刚刚听错了吗?您没有叫南灵鹤鹤姑娘,而是叫她鹤妹妹……”

    沈清歌冷眸轻抬,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你有什么意见吗?”

    李飞蛾满心欢喜,雀跃道:“我怎么会有意见呢?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一直以来,师尊都游离在家人之外,其他家人都对师尊恭敬有加,不敢逾越,如今叫出鹤妹妹来,也意味着关系更进一步,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清歌身上,那份不近人情的清冷气质,让她难以与其他家人打成一片,始终疏离在外。其他家人对她越是恭敬,反倒越显生分,少了几分亲密无间。对待陌生人的毕恭毕敬,拘谨得体,与对待家人的亲切自如,放松舒适,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如今,当心结化解,沈清歌的内心中,也多出了几分无言的温暖,体现在外,便是笼罩她内心的冰雪消融,与其他家人更加亲密。

    一旁,结束了冥灵神决后,任长虹恢复原状,她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感慨道:“想不到,我竟能化作四品法器……”

    见沈清歌望了过来,任长虹叹道:“小清歌,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恨着你,没有一天忘记。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当我放下仇恨的那一刻,过去那些紧抓不放的执念,反倒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紧密羁绊,让我化为你的四品法器……”

    沈清歌隐有动容,师尊一直记挂着她,她又何尝不怀念师尊?那份怀念,她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而是将那些痛苦纠葛,都深深封存在自己内心深处,独自一个人承受。

    沈清歌缓步上前,仔细凝望如今化身修罗的任长虹,想要再一次看见师尊的容貌,却只看见狰狞可怖的修罗面具,忍不住劝道:

    “师尊,离开魔罗殿吧,您可是正儿八经的玄女传人,玄女派的祖师们,一定很欢迎您的回归,我也很想念您……”

    任长虹被她打动,却惨笑一声:“小清歌,伱可不知道魔罗殿的情况。魔罗殿加入容易,想要抽身离开,却是万万不能,叛逃的修罗,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如果我执意要走,惹怒了魔罗殿主,就连历代祖师,也保不下我。”

    沈清歌默默咬唇,肃然无语,魔罗殿乃是冥府第一殿,更有登临九转的摩罗坐镇,当中的凶险杀机不言而喻,感慨道:“师尊,在魔罗殿这么多年,您一定受苦了……”

    任长虹洒脱一笑:“受苦倒不至于,倒不如说,那里森然肃杀的冷酷氛围,对玄女经的修炼更有帮助,不久前,我还取得了年度风云鬼差之位,可以说是鬼仙之下的第一人。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在魔罗殿过的好好的,没有离开的打算。”

    见任长虹自有决断,沈清歌叹了一声,不再多劝。

    “话说回来……她是你的徒儿?资质倒是非同一般。”

    一番闲谈,任长虹也将目光,放到了旁边的李飞蛾身上。

    李飞蛾乘龙登天的情形,可还历历在目,望着她,就连眼光刁钻的任长虹,也压根挑不出什么毛病,能在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修为,已经远远超越了同时期的她自己。

    沈清歌顺势将李飞蛾叫了过来,介绍道:“她是李飞蛾。蛾儿,叫任师祖。”

    “任师祖!”

    李飞蛾恭敬称呼,她记得不久前任师祖还来势汹汹,一副要杀死师尊的架势,便收起往日的嬉闹顽皮,神色正经,打定主意要为师尊长脸。

    任长虹仔细打量着李飞蛾,视线尤在她肩上的紫蝶处停留片刻,满意点头:“以后,我就叫你小飞蛾好了。小飞蛾,你肩上那是什么?不妨借我看看……”

    察觉到任长虹话语中的好奇,还有几分不易觉察的渴望,李飞蛾下意识后退一步,伸手捂住肩上的紫蝶,又向师尊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师尊向自己点头,李飞蛾鼓了鼓嘴,这才用双手捧着紫蝶,递交到任长虹手中:

    “她是幽蝶,是我的伴生灵蝶,与我心意相通,在冥灵神决的作用下,能化作我的紫电青霜剑。”

    接过紫蝶后,任长虹双眼放光,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抚过柔软轻薄的蝶翼,像是在鉴赏珍贵的瓷器。

    “在冥灵神决的作用下,她竟能化作三品神器?这当真是……”任长虹连连惊叹,转而又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飞蛾撇了撇嘴,似乎猜到了接下来的话语,一副为难的神色:“既然是不情之请,那还是别讲了吧……”

    话音未落,脑袋便被沈清歌轻轻一敲,李飞蛾哎呦一声,鼓嘴道:“师尊……干嘛敲我头?”

    沈清歌一脸无奈:“你还没听师祖说完,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飞蛾只得改口:“好吧,师祖,你想说什么?”

    任长虹深吸口气,正色道:“长话短说,我与冥灵殿中人,约好在几日之后,比试冥灵神决,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化物者,难以展现冥灵神决的力量。”

    沈清歌扬了扬眉:“冥灵殿中,有不少玄女派祖师坐镇,想要在冥灵神决上胜过她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任长虹朝四周环顾,神色渐渐变得不耐:

    “我本来的打算,是与另外一位修罗合力施展冥灵神决,让他来配合我,结果那位修罗不堪大用,一遇到危险就躲起来,如今更是连人影都消失了,不知道跑哪去了,着实令人失望,听说他以前,还能化作三品神剑,现在看来,多半是骗人的吧。”

    说到最后,任长虹也感到有些尴尬,刚刚与徒儿重归于好,转眼便要向徒孙索要珍贵之物,饶是以她的定力,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这幽蝶,既然是小飞蛾的伴生灵蝶,与我之间,总归有着那么一点联系。我亲眼见到,幽蝶化作三品神剑,要是有了她,也许我能赢下这场比试……小飞蛾,你能不能将幽蝶借给我,等待三日之后,比试结束,我就会将她还给你。”

    听完任长虹的请求,李飞蛾低下头来,神情失落,久久不发一言。

    沈清歌看出了她的异样,替她解释:“师尊,你有所不知,幽蝶从小便与蛾儿贴身相伴,这么多年以来,更是一天也没有分离,不管蛾儿去哪,幽蝶就去哪,她和幽蝶的关系,可能比和我这個师尊还要更加亲密,恐怕没有办法将幽蝶借与他人……”

    任长虹也看出了李飞蛾的难处,改口道:“看来是我唐突了,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去想其他办法吧。”

    见任长虹没有纠缠,洒脱放弃,沈清歌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却听李飞蛾主动开口:“不,任师祖,如果你需要幽蝶的话,那就把她拿去好了……只是要小心,不要伤害到她……”

    说到最后,李飞蛾的话语极其微弱,小到众人几乎都听不见了,显然,为了说出这番话,她的心底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

    沈清歌微微惊讶:“蛾儿,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我记得你不论去哪,都带着幽蝶,就连药音师祖为你准备养髓药浴,你都带着幽蝶一起,从未分开过,与幽蝶分开,你真的习惯吗?”

    李飞蛾面有不舍,但还是挤出一丝微笑:“我舍不得与幽蝶分离,但我更不愿见到,师尊和师祖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一次出现隔阂……师尊为了保护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让我拿出幽蝶,我又有什么不舍呢?”

    “蛾儿……”

    听闻李飞蛾那真挚懂事的话语,就连沈清歌清冷的面容,也不禁有所动容。

    以李飞蛾的性子而言,让她借出幽蝶,她肯定是不愿的,但为了缓和师尊与师祖的关系,她竟愿意主动借出幽蝶,没有丝毫怨言。

    半响后,沈清歌感慨道:“蛾儿,以前,我总认为以你那般顽皮的性子,怕是在修行上难有建树,恐蹉跎岁月,现在看来,潜藏在那颗顽皮之心下的你,所懂得的东西,不会比任何人少。”

    听出话语中的欣慰之意,李飞蛾淡淡一笑,如今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桀与夏薇,可以为了家人不惜一切,他们能做到的,她李飞蛾也能做到!

    接过幽蝶后,任长虹学着李飞蛾的模样,让幽蝶停在自己的肩膀上。

    见幽蝶一副有气无力的黯淡模样,李飞蛾忍不住一阵心疼,提醒道:“小心一点,她刚刚为我化身三品神剑,灵魂的负担恐怕已经到了极限,用她化身冥灵法宝,最好不要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任长虹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幽蝶,不会让她出一点事情的!”

    而在一旁,孟君瑶仰起龙首,龙瞳中仍旧残留着几分后怕:“螭妖王还活着,它还会回来吗?

    李飞蛾听出了孟君瑶的担忧,伸手抚过洁白的龙鳞,笑道:“不用担心,只要家人们在一起,就算螭妖王回来也压根不怕,我们能赶走它一次,就能赶走它第二次,它要是敢回来的话,我一定会将它砍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