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遇险

    薛宝宝一行却没有林黛玉以为的安宁,自从找到北芪和虞信留下的记号后,他们顺着北芪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而去。

    北芪非常细心,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他们甚至找到了虞信落海后暂时停留养伤的小渔岛,得到了虞信的确切消息。

    皇帝遣来的御林军首领钱彪得了宝幢的指示,开口劝道,“薛姑娘,既然我们已经确定虞大人安全,就不必再追踪下去了。

    否则,倒是给那些隐在暗处逼得虞大人跳海的人引路了。

    而且,以虞大人的功夫,还有南星说的那个比他还厉害的北芪护卫在侧,如果他们都无法逃脱背后人的追杀,我们这些人也无能为力。

    为今之计,应该是尽快回京,等待皇上遣来的钦差大人彻查此事”。

    薛宝宝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虽然还是不放心,却到底点了头,一行人便又调转方向往京城而去。

    然而,他们刚离开楚庭郡,就开始出现了变故。

    先是离城时遇到了十分严苛的检查,薛宝宝从楚庭买的书甚至被那些守门侍卫打开,一页一页地翻!

    那些穿着盔甲、拿着长枪的侍卫一个个瘦弱白皙,不像是守城门的,倒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账房先生。

    一页一页地翻她买来的书不说,还用手捻,用火烤,用书浸,仿佛要在她买来的书中找出朵花来。

    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只检查完了不到十本书,而薛宝宝至少买了一千本书!

    南星数次忍不住想要一刀砍断那些个脏手,薛宝宝拦下,冷声道,“表哥,你去和那些人说。

    书就放他们这儿了,让他们慢慢查,什么时候查完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不但书,我们所有的行李,都留在这给他们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空等着,留个管事下来,负责等他们查好后,将东西送回京城,特别是那些医书,务必要保证完好地送回去”。

    虞修上前与那些“守兵”交涉了一番,一行人将行李留下,顺利出了城。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们因为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城镇,而露宿在野外时,就遇到了袭击。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带来的人个个手持弓弩,数目上更是呈压倒性的优势。

    他们将薛宝宝一行人团团围住,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薛府请的护卫和十几个御林军全部射杀,只剩下钱彪和南星、阿魏死死守着薛宝宝和虞修。

    薛宝宝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冷兵器时代的大面积流血拼杀,吓得面色雪白,死死攥着阿魏的胳膊才没失态尖叫。

    此时,密集迅疾的箭雨攻势已经停了下来,手持弓弩的敌人一步步逼近,为首之人得意地啫啫怪笑着。

    “薛姑娘,虞少爷不要怕,家主只是请两位将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再请两位过府一叙。

    两位不如叫手下侍卫放下武器,否则伤了二位,就不美了”。

    不会武功的薛宝宝和虞修一直被众人护在最中心,还有南星和阿魏在旁,没有受伤。

    但的确如那个为首之人所说,如果再打下去,只怕南星和阿魏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钱彪比不上南星和阿魏的身手,肩膀和大腿处都中了一箭,不是属下拼死保护着,他可能也已经没命了。

    此时,他阴狠地盯着那为首之人,恶狠狠道,“我乃是御林军中郎将,奉圣命护送薛姑娘和虞少爷来此,尔等真的不怕抄家灭族大罪?”

    其实这番话,他在偷袭刚开始时就喊了一番,但那些匪盗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明知道没用,但到这种紧急关头,他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圣命?你是在说那个年纪一大把还要听爹妈话的可怜虫?”

    为首之人哈哈笑了起来,他身后的匪盗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哎哟哟,那可是圣命,圣命啊!我们好怕啊!都快怕得直接投降了!”

    钱彪气得面色铁青,为首之人一扬手,身后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薛姑娘,您拿个主意吧?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半死不活地被我们拖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悲悯悦耳的佛号乍然在这冷寂的夜色下响起,为首之人浑身汗毛炸起,警惕看向声音来处。

    月色皎洁,颜色如玉,头悬宝石的贵公子恍如拈花而笑的佛子不紧不慢靠近,在距离为首之人不远不近、恰恰好的距离站定,朝匪盗们合十一礼,“各位施主,不如听贫僧一劝。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各位施主放下屠刀,诚意悔改,贫僧一定会为诸位施主诵《往生咒》,叫各位施主早登轮回,不受地狱之苦”。

    往生咒?

    极致的美貌和气质带来的魔怔消失,为首之人勃然大怒。

    只他见宝幢衣饰华贵,容貌气度更是绝佳,怕惹了不该惹的人,警惕道,“这位公子,我们正在处理私怨,与公子无尤,还请公子快快离开”。

    宝幢微微一笑,“这位施主你误会了,你们的私怨怎么会与贫僧无尤呢?

    毕竟你们要掳走的是贫僧的妹妹,骂的是贫僧的皇兄啊!”

    为首之人愣了愣,恍然醒悟。

    今年因为七皇子回京,太上皇和羊太后特意将元宵节的灯会延长到三天。

    还搭了一座大萧史上最高的灯塔以庆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萧的角角落落,他们身处楚庭也听说了。

    好像那位七皇子也的确是因为自幼体弱,被太上皇和羊太后送出京城,常伴佛前,以求庇佑来着。

    为首之人又惊又惧,如果这位真的是七皇子,又非要保下虞信的妹妹和表弟,可就不好办了。

    杀几个御林军不要紧,如果七皇子也死在了这,只怕家主也承受不住太上皇和羊太后一怒!

    他正惊疑不定,宝幢再次微笑合十,“看来诸位施主是不愿悔改了。

    也罢,那贫僧就不给诸位诵《往生咒》了,愿诸位在有间地狱中能找回悔改心和良善心”。

    他说着不紧不慢朝薛宝宝几人的方向走去,大刺刺地将背后露给背后的匪盗。

    匪盗们被他容色气度所摄,被他的身份所摄,竟是无一人敢动。

    为首之人眼睁睁看着宝幢走到薛宝宝身边,咬牙开口,“他绝不可能是什么七皇子!七皇子又怎么会叫薛姑娘什么妹妹!”

    他话音刚落,宝幢就轻飘飘开口道,“南星,全部杀了”。

    自从他出现,南星就呈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此时听他开口,猛地拔身而起冲向那群匪盗。

    阿魏急得大喊,“南星回来,护住姑娘才是最要紧的!”

    南星理都没理,大喝一声冲向为首之人,为首之人忙要举起弓弩,却又无力垂下手,弓弩砰地落地。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盯向南星,“你,你施的什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南星的刀锋已经到了跟前,他在人世的最后一眼就是南星扬起的刀映着月色亮起的锋芒。

    南星一刀斩杀匪首,而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匪众们也和匪首一样,一个个地不知中了什么邪,连象征性地举起弓弩反抗都不曾,眨眼间的功夫就被南星砍西瓜般,一个个地割断了头颅。

    钱彪和阿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又恍然回过神来看向宝幢。

    宝幢站在薛宝宝身边,一手隔着衣袖紧紧攥着薛宝宝的手腕,一手遮住她双眼,正笑盈盈地看着南星大展神威,一边温声对薛宝宝道,“妹妹别看,晚上会做噩梦,咱们只要知道想抓妹妹的坏人都死了就行了”。

    意态闲适,语气柔和,仿佛整件事都跟他毫无关系。

    但如果南星真的这么厉害,绝不会忍到现在才“大展神威”,一定是王爷做了什么手脚!

    钱彪想着,猛地屈膝跪了下去,他本就受了伤,这时候许是危机过去,他只觉浑身都没了力气,连站都站不稳了。

    “主子,留了两个活口,其他都死了”。

    南星兴奋的声音响起,夜风吹来,血腥气盈满了所有人的鼻尖、口喉。

    “问出来主使之人是谁”。

    宝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又悦耳,他的手依旧牢牢挡在薛宝宝眼前,“妹妹,这里味道太刺鼻了,我们换个地方休息”。

    薛宝宝低低嗯了一声,垂下眼。

    随着她的动作,她长长的睫毛从宝幢手心划过,微微的痒。

    宝幢心口莫名一跳,连着那微痒的手心也烫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下意识地隐藏,再次催促道,“走吧”。

    薛宝宝乖顺顺着他的搀扶转过身,宝幢这才放下遮着她双眼的手,只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放下。

    薛宝宝不紧不慢迈开步子,感受着身体突然的虚软。

    哥哥曾经和她说过,他见过宝幢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浑身无力,连走到院子口都喘气。

    而她,显然还不如哥哥,别说走到什么院子口了,不是宝幢扶着,她这时候只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钱彪已经倒了下去,阿魏也惊声喊了起来。

    薛宝宝没有回头,宝幢无奈的笑语在耳边响起,“妹妹见谅,实在是我也没带多少人手。

    怕你们有危险,用的药重了些,你们又不像我和南星百毒不侵”。

    薛宝宝嗯了一声,宝幢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阿魏现在只怕也是骑不了马了,我带你?”

    薛宝宝又嗯了一声,平时她抓着马鞍就能上的马,这时候,她却要撑着宝幢的胳膊,半天才爬了上去。

    “妹妹坐稳了”。

    下一刻,薛宝宝就感觉到身后一沉,再下一刻,她就被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裹了进去。

    “南星跟上,其余人留下,扫清尾巴后再跟上来”。

    宝幢说完一拉马缰,马儿嘶鸣一声,迈开四蹄奔跑起来。

    许是马儿过于颠簸,又许是药效开始全面发作,薛宝宝只觉越来越没有力气,浑身虚软地瘫在了宝幢怀中。

    而宝幢显然不太适应和别人这般亲近,身体一直下意识地后仰,薛宝宝真怕一个颠簸,他就能直接折断了腰。

    只,许是看到宝幢这么不自在,薛宝宝反倒自在了不少,开口道,“王爷若是不习惯,就叫南星带我吧”。

    身体几乎后仰成130度角的宝幢立即坐直了身体,抿唇道,“我很习惯”。

    薛宝宝,“……那王爷累了就换——”

    宝幢打断她,“我不累”。

    薛宝宝尝试换个话题,“王爷怎么会突然来了?”

    宝幢见薛宝宝不再盯着换人的事,偷偷松了口气,“我一直跟着你,只怕你发觉,没敢跟得太紧”。

    薛宝宝,“……那王爷为什么要一直偷偷跟着我?”

    宝幢默了默,开口,“我,我怕你不许我跟着”。

    怕薛宝宝不许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却是,他怕自己看着薛宝宝为找到虞信奔波辛苦、甚至豁出性命,嫉妒得失去理智的模样叫薛宝宝看见,叫她怀疑,甚至厌恶。

    母后说得对,他不该和个臣子计较,可他忍不住,他忍不住嫉妒,忍不住心酸。

    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薛妹妹面前诋毁虞信,叫薛妹妹厌恶!

    薛宝宝吐了口气,苦笑,“幸亏你来了”。

    否则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虞信刚刚脱险,就又要涉险回头救她。

    月色中,宝幢因为“小小”地撒了个谎而绷紧的唇角又悄悄翘了起来。

    妹妹夸他呢!

    薛宝宝无声吐了口气,“表哥从薛家带了十个护院,还有三十多个镖局的镖师,十几个御林军兵士,都死了——”

    宝幢驭马的动作微顿,吐了口气,将声音放至最轻,“是人心贪婪,与你无干。

    你放心,我会为他们诵《往生经》,很快就会入轮回”。

    薛宝宝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

    宝幢抿了抿唇,虽则浑身不自在,却还是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姿势,尽量自然地让自己的怀抱更贴近薛宝宝。

    妹妹说过的,他身上有长年累月积累下来檀香味,叫人心情宁和,那他就再靠近一点吧。

    那些个该死的犯下的罪,为什么要叫他妹妹难过?

    他迟早要找到罪魁祸首,把他扔到蛇薄荷里去养一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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