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月色不必为我驻足

    羡鱼原本以为,赞达尔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专注科研,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会对他和镜流的关系如此上心。

    隔天,他的玉兆就收到了赞达尔的消息轰炸。

    羡鱼盯着对方发送的各个领域的论文,久久无言。

    赞达尔,你发心理学领域的论文,我就不说什么了,怎么还有经济学和生物学啊?!

    羡鱼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利用心理学效应,拉近和爱人的关系,这倒是合乎情理。

    可是,谈恋爱和经济学、生物学又有什么关系啊?

    羡鱼一时没忍住,直接给赞达尔打了电话。

    “赞达尔,心理学我就不说什么了,你怎么还发经济学和生物学的论文啊?”

    赞达尔却讲得头头是道,把经济学术语与男女关系联系到了一起。

    什么让对方投入在未来无法收回的成本……

    只有让对方付出足够多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才能在两人感情出现问题时,干扰对方的判断,以至于让对方无法割舍掉这段感情,这样一来,就离不开他了。

    羡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都觉得赞达尔的观点三观不正……那就是真的有问题啊。

    羡鱼转念一想,能把他带出来的老师,能有多正常?

    他考虑到赞达尔是自己的老师,给对方留足了面子,没有直接反驳,只跳过这个话题,询问起生物学的论文。

    赞达尔理直气壮:

    “从本质上来说,爱情是一种生物化学反应,你看这篇论文,研究团队进行了一项实验,他们选择了一夫一妻制的草原田鼠——”

    羡鱼:“……”

    他木着脸,听赞达尔从草原田鼠聊到让人感到快乐的多巴胺。

    听了好半天,赞达尔用生物学知识,解释了为何部分人会在恋爱时失去理智。

    接着,赞达尔话锋一转:

    “当然,我的学生自然不会因为情爱而影响自己的判断,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这个从没接触过女性的人,了解一下爱情的本质。”

    羡鱼:“……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赞达尔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和你可不同,当时带你去参加联谊舞会,你看都不看那些姑娘,只知道站在甜品台旁边吃……”

    他呵呵一笑,很是骄傲地说:

    “我可是和很多姑娘跳过舞、约过会的。”

    羡鱼不以为然:“只是跳舞、约会而已。”

    一听赞达尔的名字,就知道对方母星上的习俗,和仙舟大为不同。

    他们的约会,并不等同于恋爱。

    一般都是男女双方约会多次,直到两人都觉得可以交往时,才算是确定关系。

    其中,也有约会几年,却没有确定关系的例子。

    恐怕赞达尔和女性的关系,每一次都止步于约会吧。

    要是赞达尔真的谈过恋爱,何至于只说跳舞和约会?

    如羡鱼所想,赞达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另一篇论文。

    “研究表明,情侣在发生冲突后,反而会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赞达尔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完这篇论文,又对着羡鱼提出了建议。

    “说起来,你要不要试着……对她示弱?”

    羡鱼被“示弱”两个字,震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不可置信:“赞达尔,你在说什么?”

    赞达尔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是说,对她示弱。”

    赞达尔知道,自己的学生自尊心很强。

    在对方担任仙舟元帅时,想必经历过很多让他伤心、难过的事。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更没有时间让他浪费。

    掌权者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化。

    以埃里克的自尊心,就算是再难过又如何?

    他不会落泪,更不会允许自己在人前展露出脆弱的那一面。

    当然,整个仙舟,也没有人有资格看到他的脆弱。

    要是让下属看到……以埃里克的性格,恐怕宁可去死……

    哦,埃里克一直都很喜欢死亡。

    如果把丢掉自尊心,和不眠不休工作一万年这两个选项,摆在埃里克面前,他只会选择工作。

    这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埃里克只会对在意的人说软话,不过说归说,他的学生可未必会认同自己说出的话,主动作出退让,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安抚人心的方式罢了。

    他的学生对感情很迟钝,就算是真心喜欢,就算是对方要离开,他也说不出什么挽留对方的话。

    例如我离不开你,离开你我会很心痛,再例如我舍不得你……

    这类话,埃里克是不可能说的,他顶多会在难过时,说:算了。

    赞达尔想,既然恋爱了,总算能有一个让学生倾诉的人了吧。

    在爱人面前,总能稍稍放松一些吧?

    当然,赞达尔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学生。

    掀房顶嘛,跟谁不会似的。

    既然想让学生在爱人面前放松一些,那就肯定要说得更夸张些。

    赞达尔原本想直接让埃里克对着爱人哭的,只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不是掀房顶,而是刨地基。

    于是,他只好改了口,把哭泣改成示弱。

    赞达尔一边想,一边对着学生胡诌:

    “你的另一半,是上过战场的云骑,想必和其他女性不一样。”

    “不妨试试向她示弱?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羡鱼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赞达尔,怪不得你和女性的关系,总是止步于约会。”

    谁要对着爱人示弱啊!怪不得赞达尔没谈过恋爱!

    等等,他和赞达尔聊什么恋爱技巧啊!

    赞达尔一个单身不知道多少年的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羡鱼三言两语结束话题,当他即将挂断电话时,赞达尔又补了几句:

    “恋爱而已,再简单不过了,只要适当让对方生出危机感,再断绝其他人与她接触的机会。”

    “这样一来,你,就是她的最优选项。”

    “你只需要,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你——”

    羡鱼:“……”

    赞达尔,你的这番话未免太奇怪了吧?

    什么叫眼里只能看到我?

    羡鱼沉默着挂断电话,在星网上找到最权威的心理测试,转发给赞达尔。

    很快,赞达尔开始据理力争,反驳自己没有精神疾病。

    羡鱼直接忽略了对方的消息。

    现如今,他已经放弃升维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打破第四面墙之后,他将会面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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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命运不再受到束缚,那么星神呢?

    就算是星神们仍受到命途的束缚,不能违背命途,对羡鱼动手……

    一旦他身上的特质消失,一旦他无法杀死星神,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

    没等羡鱼收回思绪,一个矮小的、白色的东西突然出现。

    他定睛一看,是暂时寄养在镜流家中的尺玉。

    原本一身肥肉的实心煤气罐,身形变得消瘦不少。

    尺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十分丝滑地跳上床。

    羡鱼伸手摸了一把,惊觉那身肥肉变成了腱子肉。

    他心下了然。

    看来,镜流也来了。

    羡鱼把尺玉抱在怀中,起身朝外走去。

    如他所想,镜流来了,正拎着一袋水果朝着厨房走去。

    羡鱼抱着猫,没等他走到厨房,怀中的尺玉一边喵喵叫,一边奋力挣扎。

    他没有理会猫咪的挣扎,加快脚步走到镜流身边。

    镜流轻车熟路地在他的厨房中,找到水果刀。

    她动作迅速,很快削好了水果,抬手把切成小块的果肉递到羡鱼嘴边。

    羡鱼十分配合地吃掉果肉,刚咽下,镜流又递来一块。

    镜流乐此不疲地投喂着,直至喂完水果,她才收了手。

    她扫了眼在羡鱼怀中挣扎的尺玉,轻笑一声,转身洗手。

    镜流洗完手,她看着尺玉,轻声道:

    “你与尺玉许久未见,她很想你。”

    羡鱼撒开手,放任尺玉离开。

    “尺玉瘦了不少,多亏了剑首大人。”

    镜流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羡鱼不明所以,他想起上一次的对话,没有说什么,任由对方看。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镜流叹了口气,说:

    “今日接到命令,明日云骑出战,征讨孽物。”

    羡鱼心下诧异,下意识道:“明日?这么快吗?”

    语毕,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身为卜者,他本不该知晓云骑军内部的消息。

    他该感叹事发突然,而不是如此之快。

    镜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听这话……羡鱼似乎早有预料,他不觉得惊讶,只是觉得太快。

    看来他一早就知道。

    听起来,羡鱼和那位的关系……还不错?

    那位甚至会和羡鱼主动提起军中事务。

    那就不必太过忧心他们之间的关系。

    镜流伸手,握住身侧人的手。

    她用手指轻轻握住羡鱼左手中指。

    在应星给她送来锻造工具时,她就开始着手制作戒指。

    奈何她花了两天的时间,还是没能做出让她满意的戒指。

    镜流一边用指腹蹭着羡鱼的手指,一边在记忆中翻找。

    她好像……在哪家花店,提前花了十万巡镝?

    十万巡镝,刚好足够买下求婚的鲜花。

    镜流侧过头,注视着羡鱼的侧脸,十分突兀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玫瑰?”

    羡鱼缓缓低头,看着镜流正握着自己的左手中指,瞬间明白了。

    镜流真的打算和他求婚啊……

    羡鱼心里五味杂陈。

    他暗中庆幸自己早就订好了求婚戒指,一直放在系统背包里。

    羡鱼收回思绪,斟酌着措辞,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香槟玫瑰更好看些,其他品种的颜色……不太好看。”

    镜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松开手,与身侧人十指紧扣。

    羡鱼是很有仪式感的人,就算是准备向她求婚,也不会在今天。

    怎么也得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再准备好鲜花和惊喜吧?

    镜流松了口气。

    她不必再担心自己被抢先一步。

    正想着,羡鱼拉着她,作势要朝外走。

    镜流听见羡鱼用一种格外轻快的语调,对她说:

    “既然如此,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镜流感性的那一面,让她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羞涩。

    理性的那一面,告诉她,羡鱼一定又有什么超乎她预料的奇思妙想。

    她任由羡鱼拉着她,两人一步步朝外走,走到庭院后,她心中那点羞涩彻底消散,转而变为无奈。

    两人在石桌旁落座。

    羡鱼心情愉悦,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

    镜流顺着羡鱼的视线,望了过去。

    羡鱼一手拉着镜流,一手撑着下巴,他轻声道:

    “我记得你说过,比起满月,你更爱新月。”

    “今晚恰好是新月。”

    镜流怔愣一瞬,好似是在惊讶他会记得两人醉酒后的对话。

    她的那双红瞳很亮,语调很轻:

    “……你还记得。”

    羡鱼笑笑。

    “当然,我记性很好。”

    在两人尚未确定关系时,他曾隐晦地回绝过镜流。

    他说,表面耀眼的钻石,不过是最寻常的物质,一遇到高温就会现出原形。

    镜流听后,同样给出了回应。

    她说,不是最寻常的物质,而是不知在何时、何处历经磨砺的神兵利器。

    除此之外,镜流还说过,比起象征团圆、人人都爱的满月,她更爱那轮没那么完美的新月。

    只是,无论再如何喜欢的月色,总会有一天发现,月色晦暗不明、不堪入目的那一面吧?

    羡鱼注视着镜流,冷不丁问:

    “以后会更喜欢满月吗?”

    闻言,镜流忍不住在心中发出叹息。

    羡鱼在与自己拥抱、亲吻时,看起来游刃有余……

    其实,他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丹枫说得对,这类人,总会一次次拒绝别人。

    镜流需要一次次地给出肯定的答复,才能让羡鱼安心。

    她摇头轻笑:“怎么会呢?”

    镜流凑过来,抬手用掌心贴上羡鱼的侧脸,用着极轻的力道蹭着。

    她语气笃定,一字一顿向爱人作出保证:

    “我最喜欢的,就是新月。”

    “我见了他便心生欢喜。”

    “纵使月色再如何晦暗不明,我也喜欢。”

    “今日喜欢,明日也是如此,往后的岁月里,也会一直喜欢眼前的这一轮新月——”

    镜流凑了过来,与羡鱼拉近距离,吻了上去。

    羡鱼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回应了这个吻。

    他想,这片月色,不必为我驻足。

    她曾照向我、照过我,就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