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史老三

    “不给你下点猛料,你是真不知死活啊。”

    目送褚食乐远遁的沈凉撇撇嘴,看了眼手里的五万两银票,随之往楼下走去准备结账。

    在花妈妈的警示下,杂役们手脚上明显干活利索了许多,方才进门时的一片狼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今天今晚的再一次焕然一新。

    甚至已经开始有来客登门,只不过多是叫几个姑娘陪着吃点喝点,可不像沈凉一样憋得日子久了饿虎扑食。

    一楼宽阔的大厅内,零星有两张圆桌坐满了人,且从嚷嚷的音调高低来断,应该是已经热场完毕了。

    其中有一桌,还是跟沈凉相熟的公子哥儿组的局儿,此人家里是在晋城做药材生意的,也是晋王府批购药材的供应商之一。

    见了沈凉,公子哥儿立马起身相迎,谄媚献尽,说什么都要让多日不见的沈凉一起喝顿酒。

    可没人比沈凉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否则的话,他就不用告诉褚食乐实话将其赶回家去了。

    “花妈妈!”

    眼看着公子哥儿酒劲上头,怎么拒绝都没用,沈凉只能寻求外援。

    花妈妈闻声赶至,受到沈凉眼色,立马又叫来俩漂亮姑娘围住公子哥儿。

    “哎花妈妈,他们这桌也算在本殿下账上。”

    “好嘞,奴家明白。”

    被两位姑娘强行拉走的公子哥儿回头大喊。

    “不行不行!应该是把殿下的账算在本少头上才对!”

    沈凉没再接茬,依旧豪气的把五万两银票悉数塞进花妈妈怀里。

    “花妈妈,这钱多分给两位姐姐一点,我瞧着她们都瘦了,该吃点好的补补。”

    花妈妈惶恐不已。

    “哎呦我的好殿下呦,现如今奴家是全指望着这俩小祖宗撑着百花楼,哪敢不伺候好啊!您瞧着她们瘦了,那纯属就是思念殿下过度,可不关奴家克扣月钱的事儿!”

    沈凉表示了解的点点头。

    “行,我又没说啥,你怕什么。”

    花妈妈装出一副少女委屈的姿态。

    “殿下您是晋城的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指着看天吃饭,怎敢不怕嘛~”

    “好好好,本殿下今日还有旁事要做,就不久留了,改天再来好好玩玩。”

    花妈妈欣然颔首。

    “得嘞,殿下放心,全晋城谁不知道春雨和冬雪是您的禁脔,就算褚少爷不整天派人来送银两银票,咱也不会放她们出门接客的~”

    “懂事。”

    沈凉满意一笑,正要转身走人,就又忽然想起临出玫瑰阁碰上的那个疑虑,不由又回过身来朝花妈妈试探问道:

    “诶,花妈妈,我记得方才上楼之前,你说春雨和冬雪两位姐姐早先来百花楼时,丝毫不显落魄,反而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大家闺秀?”

    花妈妈不知道沈凉怎么又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作答道:

    “对,当时我还怕惹上官司,不肯收下她们,可她们却说如果我不收,她们就得饿死在街头,如此我才让她们进了门。”

    “之后给她们开始造势,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因为我担心出岔子,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把这俩宝贝放出来,现下来看,似乎确实不曾有人来找寻她们的下落。”

    沈凉疑虑更甚,毕竟但凡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就不会在彻底走投无路之前投身风尘场所。

    而且即便是投身了,以春雨和冬雪表现出来的乐理本事,做个清倌恐怕也不会少赚银两,届时银两赚够了,再脱离花楼找个男人嫁了过日子,岂不更好?何必在这极重女子贞洁的时代背景下,一出道就把后路全部堵死?

    心中所想,沈凉自是没理由对花妈妈说个清楚。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在稍后回到晋王府,才能找沈万军一探究竟。

    跟花妈妈道了别,沈凉便举步离开了百花楼。

    可还没等他走出十丈远,身后百花楼方向就传来了一阵怒骂叫打声。

    “史老三你个驴草的!再敢来百花楼偷吃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都卖点力气!给我狠狠地打!”

    “史老三你他娘的真是记吃不记打啊!怎么这么多回了就是改不了你的狗毛病呢!”

    沈凉回首,入眼即是已经见过不下一百次的熟悉场面。

    四名身材壮实的百花楼杂役,此时正围着一名破衣烂衫的邋遢中年拳打脚踢,那中年外表跟乞丐没太大分别,手里抱着半只烧鸡,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任由这四名杂役如何暴打,也不忘一边颤抖一边往嘴里塞肉。

    来往百姓除了尽可能离沈凉远一点之外,几乎全都对这一幕熟视无睹。

    因为这所谓的史老三,也算是晋城里的名人了,要知道,当年沈万军打了胜仗回乡,家家户户都发了几十两白银,街头行乞的乞丐也不例外,所以在这座城池里,早就不存在“乞丐”这一职业了。

    而史老三的命运,说起来比花妈妈还惨。

    其父生前亦是好赌,输多了也不知道把他娘卖到谁手里去了,他大哥及冠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夜逃离晋城,逃离这个家,许是不知在哪里落了脚,再也没回来过,他二哥则是把改变命运的筹码倾力押注在了读书上,结果有一天他们那个赌鬼老爹输急眼了回到家,看着老二在那读书不做饭,一气之下就把家里的书全烧了。

    那一夜,烧的不单单是书,还是史家老二的最后一丝希望。

    史老二痛哭一夜,转日即疯,疯了一段时日后,不小心绊倒摔进井里一命呜呼。

    可饶是如此,二儿子的死,也没回来赌鬼的改过自新,往后输的再多些、借的再多些,还不上,也就没有证据无人诉状的被赌坊打手要了命,完事叫史老三草草埋在了晋城郊外的一处乱坟岗。

    原本人丁兴盛的一家五口,末了只剩下史老三一个人。

    大抵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史老三是个男人,又没什么病,倘若踏踏实实的找个店家老板打杂,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偏生他就好一手不劳而获,常年游走在各个花楼、客栈偷吃偷喝。

    打没少挨。

    打也不改。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