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吃些东西后,李永修推着捆好的药材出发了。

    路虽然已被他大概修整了一下,仍不太好走,路边的山刺树技还不时地划着药材袋子,等到他看见村庄时,里边衣服已被汗湿透了。

    他在潭边歇了一会儿后,推车过河向庄子走去。

    庄头这家半截石砌院墙,透过院墙能看到院里,院里门虚掩着。李永修打算走过去东边那家借气管,正要走时忽听屋里传出咳嗽声。

    李永修停住了,放稳了自行车走到半开的,木棍钉的大门前冲屋里叫道:“家里有人吗?”

    屋里传出一女人声音:“谁呀!”

    “我是过路的,自行车没气了,你家有气筒吗,我想借用一下。”

    “有呀,不过在东院我二叔家,就东边那家,你去借吧,我腿不方便,你自己去找吧!”

    “好,谢谢你!”

    “没事儿,去吧,到那里他们就借给你了!”

    东边这家院墙也会石头做的,有两米多高,大门也是木头的,不过是木板做的,还油了漆。

    大门关着,李永修上前拍了下门:“有……”

    “汪汪汪…汪!”忽然里边传出一阵狗叫。

    李永修犹豫了下,但气筒还得借,他抓住门锁拉紧冲院里喊:“有人在家吗?”

    院里屋中一老太太坐着,她望着大门说:“谁呀?”

    李永修已透过门缝看见狗拴着,是条狼狗。他推开大门说:“在家呀大娘!”

    “狗!”老太太喝了一声狗站起打量着李永修问:“你是谁呀,弄啥了?”

    “大娘,我是过路的,我骑的车子没气了,想借一下气筒用用。”

    “用气筒?好。”老太太又看了他一眼去一边取。

    狗还在叫,已不再那么凶那么急。老太太出来后用气筒吓了它一下:“别叫了!”

    狼狗吓得低叫了两下后果然不叫了。

    等老太太走近,李永修忙上前接过,他说:“谢谢大娘,车子在外边,我去打。”

    “打吧。”老太太跟了出来。

    气筒不太好使,打了一阵子才打好。

    李永修收好气筒递给老太太:“给,大娘,谢谢你!”

    “谢啥呀,打好了?”

    “打好了。”

    “你是干什么的,下乡收药材的?”

    “不是,自己在山上刨的。”

    “进院歇会儿吧。”

    “谢谢你大娘,我不歇了,还得赶路!”李永修笑了下推车走了。

    一直到镇上的路也并不怎么好,坑坑洼洼,还有很多大长坡,用了两个小时多才来到镇上。

    李永修边骑边观察着收药材的门市,当他看见一家收药材店铺时,人家也看到他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见李永修东张西望的看,驮的像药材,忙迎了上来。他笑道:“兄弟,卖药材的吧!”

    “哦。”李永修点了下头又往里边看,他来时曾记得里边好像也有一家收药材的。

    “来吧兄弟,咱这价高!”汉子笑道。

    李永修只好下车子。

    那人忙上前:“来我推着!”

    “不用了。”李永修往前推。

    那人忙后边扶着,并帮放稳了车子,之后边帮解绳子边说:“第一次卖药吧。”

    “是的。”

    “都什么药材?”

    “灵芝和杜仲。”

    “这袋是灵芝吧,看着个头不小,不是自己种的吧。”

    “不是,都在山上找的,灵芝多少钱一斤?”

    “八块,得是野生的,自己种的五六块!”

    八块?一听八块一斤李永修不想卖了,知道这是黑他,他犹豫着没作声。

    店老板笑道:“兄弟,怎么了,嫌低?嘿嘿嘿,这里都这个价,不信你到里边那家问去,他们最多也八块,像你第一次卖,说不定给你七块!”

    “杜仲呢?”

    “杜仲也八块,和灵芝一样,老价钱!当然,次货五块,就是嫩条剥下来的,及不太好的!”

    “怎么都这么便宜,杜仲和灵芝不是挺贵吗,都说几十块一斤!”

    “哪有,别听人家乱说,他们都是看小报纸上瞎吹的,小报上为了卖种子,回收又条件特别多,等你去卖,他们肯定又找借口不要了,来,不信你看这个,这是河南科技报,你看一下全国药材市场行情!”

    李永修接过看了一下,还真如他说的一样,灵芝和杜仲才和他收的一样。

    老板笑着接过报纸放桌上说:“怎么样,不骗你吧,药材市场才收这个价!实话给你说吧,你哥我有人,都按药市价收的,高庄那里也有收药材的,你可以去问,他们至少一斤比我少一块钱!”

    盯了李永修一阵他又道:“兄弟,像灵芝,现在人工种植的多了,它不值钱了,前几年贵时才十一二块,现在它真便宜了!杜仲也是,现在不少人都包荒山全种杜仲,城市里还把它当成了绿化树种,你说它能贵吗?”

    李永修道:“好吧,称吧。”

    “行行,好,来,价格一样,都放上去一块儿称吧!”

    称过后共六十四斤。

    老板开袋看了下说:“行,你这药材不错,有少量小的就算了,六十四斤我给你算下钱!”

    他用计算器点了几下:“六十四斤共五百一十二块钱!”

    李永修点了下头。

    老板掏出钱说:“给,给你五百一十五,你这药材不错,多给你几块!”

    “好。”李永修接过。

    等他装好钱老板又问:“家里还有药吗,有的话一并弄来吧,我这价格和称,绝对优惠又公道!”

    “还有些葛根。”

    “有了就弄来吧。”

    “这药倒掉吧。”

    “你别管了,回头我倒!”

    “我没东西装药材,我得用袋子。”

    “噢,好,我给你找几个,我这不缺袋子!”

    他找出几个袋子后说:“给,给你五个袋子,还是大袋子!”

    卖完了药,李永修问了下邮局方位向邮局走去。

    邮电所里只有一个客户,李永修进来他刚好走。

    李永修到柜台前说:“同志,我寄点钱。”

    营业员递过一张单子:“按上边填吧。”

    李永修拿起旁边的笔想了下,填完后递过:“给。”

    营业员看了一下单子说:“怎么不填汇款地址?”她把单子又递了出来。

    李永修接过说:“我是外地的,在这边干临时活,常换地方,具体地址也定不了,只要家里那边地址和名字不错不可以吗?”

    “不行,这是规定!”

    “那怎么办,我这边两三天就换一个地方,今天住这庄,明天住那庄,只要家里地址不错能收到钱不就行了?”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修桥的,农基建修地头上的小桥的,三两天换一个地方!”

    “这样呀,好,你再看一遍收款地址及人名,只要不错就行,别以后你家里收不到钱,你再来找我们的责任!”

    李永修又看了一遍说:“家里地址没错,名字也不错!”

    “好,给我吧。”

    邮完钱出来,李永修长长出了口气,好似压在心上的一堆石头卸下了不少,家里有了这三百块钱,日子该好过些了。

    李永修骑车来到集市上,选中一家批发部下车走了过去。

    店老板笑道:“你想要点儿啥?”

    “暖水瓶多少钱一个?”

    “大的十五,小的十二。”

    “要一个小的吧。”

    老板取出两个小的说:“你拣一个吧。”

    李永修拣好一个放到自己跟前说:“要这个,再给我五袋盐。”

    “好好。”老板收了暖瓶忙拿出了五袋盐,又找了个方便袋装好说:“还要啥?”

    “再要一只打火机,你算一下多少钱。”

    “好。”老板拿了一个火机放在了盐袋里说,“暖瓶十二,盐四块,火机五毛,一共十六块五。”

    付过钱后出了商店,又到了一家杂货店,买了粗细铁丝,农膜、砍刀、钉耙及桶和盆子,又特意买了气筒和气绳。付了钱装好后,手提着暖瓶骑车往回赶路。

    日已近午了,李永修一手提暖瓶,一手扶着车把慢慢骑着,二十几里的公路骑过了午时才下公路。下了公路,是一个百十米长的大坡,坡上,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骑不动了,正下车推着走。

    李永修骑到半坡,也只好下车推车走。

    坡上边是一个水库,过了水库就到了河滩中的卵石路了,李永修连忙下了车子。

    河滩中的路有几里长,李永修一手暖瓶,一手推车,车子呼呼啦啦地响,惹得前边的两个姑娘回头看了他两次。

    过了这段河滩,上边一段路又好了不少,李永修也骑上跟在两个姑娘后边。

    他急着赶路,慢慢的追上了她们。

    学校前有一处小陡坡,大姑娘说:“丁姗,下来!”

    小姑娘说:“这坡还让下呀,不下,快上!”

    大姑娘说:“这坡太陡了,快下来!”

    小姑娘只好下来了。

    她说:“婶子,这坡一使劲不就上去了,你还非让下来,给我,我骑!”

    她等婶子下来伸手去要车子。

    大姑娘把自行车给了她。

    小姑娘骑上后,使劲冲上了坡,然后靠边踩着一块石头停下等婶子。

    李永修一只手扶车骑了上去,过了小姑娘后,听见她说:“玉秀婶,你看人家,一只手就骑上来了!”

    叫玉秀的说:“人家是男人,又一个人,我驮着你能和人家比呀?”

    “走,这段路好,我带你!”

    不久小姑娘驮着她婶子超过了李永修,大姑娘叫道:“丁姗,慢点,别摔倒了!”

    “我注意着呢,你坐好吧!”

    一两里之后,到了一座小土岭前,路斜上而去。

    大姑娘下来说:“下来走一阵吧。”

    “啥时我骑不动啥时下来!”

    小姑娘使劲向坡上冲去,人都站起来骑了,等李永修骑不动下来时,小姑娘也下来推车已到土岭顶上了。

    她冲婶子叫道:“快呀,我先下去了?”

    婶子开口叫道:“你等我一会儿,先别下!”

    “好好,你快点儿!”

    李永修叮叮当当推车到了顶上,他甩了下右手往下开始走。

    小姑娘看了一眼李永修带的东西,冲大姑娘叫道:“快点玉秀婶,再慢回家没饭了!”

    李永修向下走了一半时,叫玉秀的也到山顶了。

    小姑娘对到跟前的婶子说:“你慢慢走吧,我先下了!”说完她扭身骑上车子就向下滑。

    玉秀忙叫道:“别骑了,小心!”

    小姑娘没理她,半刹着车子冲了下去,不久就超过了李永修。

    李永修望着小姑娘,感到她太冒失了,前边十几米远转弯处就是一个大坑,那里路又不平,弄不好会摔那里。

    李永修念头刚落,就听小姑娘“哎哎哎,哎哟!”就驶进了坑中。

    李永修一看,忙推车跑几步,丢了车子放下暖瓶跳入坑中去帮小女孩。

    小姑娘的婶子也吓得大叫一声向下跑。

    李永修先提开压在她下半身上的自行车,接又对正要爬起的小姑娘说:“先别急着起来,来,试着起来!”

    小姑娘一下子起来了:“不要紧!”

    “真不要紧?你活动一下!”

    她笑道活动一下说:“你看,我没事!”

    “应该没事,你这孩子太冒失了,这么陡的坡怎能骑着下呢,你看多危险?”

    “丁姗,碍事吗!”这时大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丁姗笑道:“不碍事,你看!”

    她来回甩了几下腿。

    “咦,你吓死我了,不让你骑着下你非要骑着下,你死闺女咋这么不听话呢?”

    “嘿嘿,我以为你的车子刹车好,开始只是半刹,谁知到最后这里还是没刹住!”

    “真不碍事呀,我看一下,来,把裤腿挽起来!”

    挽起里外裤腿后,丁姗小腿上红了几处,一处还破了一点皮。

    “看看,隔着几层衣服都破皮了,快活动几下,别真伤到骨头了!”

    “哎呀,真没事,这是磕的了!”丁姗活动了几下。

    “你这死闺女,去年在那边下坡就这样摔倒了,今年又摔,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我不是以为你家的自行车刹车好嘛,去年是我家的!”

    李永修接口道:“这是山坡,太陡,什么车子都不能骑着下。”

    “可不是嘛,真不听话!”玉秀接口道。

    “不要紧的话,就歇一会儿回去吧。”李永修道。

    “好好,谢谢你!”

    “没事儿。”李永修说完把她们的自行车提了上去。

    玉秀扶丁姗上来时,李永修已把车链装好。

    玉秀再次说道:“谢谢大哥!”

    “没事,歇会儿也走吧!”他提起暖瓶扶起车子走了。

    玉秀回头打了丁姗一下:“你个死闺女,一点儿也不听话,今天幸亏没出大事,要是你腿摔折了,我怎么向你妈交待?”

    “嘿嘿嘿,这不是没事嘛!”

    “疼吗?”

    “都破皮了会不疼呀,车子还砸了一下!”

    “还砸到了?骨头真没事吗?”

    “没事,车子就是歪我身上了,不是猛砸的!”

    “你死妮子吓死我了,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记住了,好了,走吧。”

    这一段路挺好,又平又不陡,李永修已骑上向下慢慢滑去。

    丁姗看了下李永修对婶子说:“婶儿,路这么好还不骑上驮着我走,我可腿疼!”

    “好,我驮着你!”

    她们跟在李永修后边向下滑去,到下边庄子后又向西折去,骑了几百米后就到了河滩中。李永修下车折向南而去。

    丁姗在后边低声问婶子:“玉秀婶儿,这个人怎么上咱庄去了?”

    “人家不能去咱庄呀?”

    “你看他一只手推车子多难走,这河里全是大石头!”她们也到河滩下了车子。

    “要不你去帮他拿着暖瓶吧!”

    “行!”丁姗说完跑着去追李永修。

    “哎你腿好了?”婶子忙道。

    “不太疼了!”

    追了几步就追上了李永修。

    丁姗说:“来,我帮你先拿着暖瓶吧!”

    李永修看了她一下说:“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吧。”

    “给我吧,你一只手推车,别再把暖瓶弄碎了!”

    “好吧。”李永修给了她。

    “你是去谁家呀?”丁姗没走,在等婶子过来。

    “我谁家也不去。”

    “那你去哪里,还带这些东西。”

    “我去里边,我在里边住,这些东西得用。”李永修早就想好了对策,免得有人问。

    这时玉秀已经过来了。

    丁姗接着问:“你在里边什么地方,里边就我们一个庄子了,没人家了?”

    李永修回头看了下玉秀一下说:“我还在里边,过了你们庄往里吧,我是个采药的,在山里搭有棚。”

    玉秀说:“你是采药的?”

    “是的。”他回头点了下头,忽然觉得有点面熟。

    不过这里他怎么能认识人呢,他很清楚。

    丁姗说:“你在里边采药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我没有出来过。”

    “你没出来,但我们常在山上放羊采药呀,怎么没见过你一次,也没听人说过!”

    “我在里边远一些,没在外边这一带刨过药。”

    玉秀问:“你来多久了,你是哪里的?”

    “我是外地的,来有一个月了吧,也没仔细算过多久了。”

    玉秀盯了他一下:“你不是我们本地的呀,怪不得我感觉你口音和我们多少有一点不一样,你是哪里的?”

    “我是安微的。”

    “安微?你怎么跑这么远来采药呀,打工多好?”

    李永修停住扭头看了她一下,他更觉得她很面熟,似曾相识。

    他忙移开目光说:“打工是挺好,不过不好找工作,如果找不到好工作,还不如采药材。”

    “也是,刨药也行。”玉秀笑了下。

    他们走着聊着来到村里,到李永修来时打气的地方时,丁姗停住了,她说:“好了,我们到家了,给,你自己拿着吧!”

    “好!”李永修忙接过。

    玉秀说:“大哥,上家歇会喝口水再走吧?”

    “不用了。”李永修摇了下头骑上走了。

    望着李永修骑远些后,玉秀对丁姗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见过!”

    “你在哪里见过?”

    “我在西边晒场里见过,我忘记是初几了,那天早上我去弄柴禾,他在麦秸堆里睡觉,我还以为是个讨饭的,还和你二奶奶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