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第一百二十三章:淮南王陨落众生相

    司马颖终是站了起来, 几个呼吸间,平复了满腔愤怒, 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瞬间按压下怒气,那满是猩红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清明,“子道,这先河一开,王族血流不止, 日后, 该是如何,方能……”

    司马颖轻叹一口气,他终是要向现实低头,颇为无奈的说道:“不再有今日之事发生。”

    卢志俯身抱拳,“主公, 此事容子道一些时日,定会为主公寻得一个大海行舟,舟不倾覆, 水不倒灌的办法。”

    司马颖歪头看向卢志, 凄凉一笑,“万幸,孤终是有你,不然,孤也许……”, 思及此, 他的笑意更是凉了几分, “早就一个大浪而过,舟毁人亡了。”

    “主公,有子道在,定会竭尽全力,望主公宽心。”卢志坚定的目光终是缓解了司马颖的担忧与凄凉。

    司马颖重重的点点头,终是缓缓说道:“如此,子道,孤等你的消息。”

    四月十九日,申时三刻,齐王府内,司马冏听完小厮的回报,猛地丢下手里的长剑,怒气翻涌,手紧紧地攥拳,“陈淮……伏胤……到底是哪只蝼蚁如此的糟践我司马王族!又是谁,在这背后筹划?给孤去查,查出此人,孤定要挫骨扬灰!”

    司马冏收紧下巴,越发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一如修罗。

    待到小厮离开,司马冏冷着脸心想到:直管洛阳军防的一个是司马允,一个就是他司马冏。既然司马允有了如此横祸,下一个是否就是他了?看来,唯有找出到底是谁策划了今夜之事,方能够抽丝剥茧,找出机会,保存实力,伺机而动。故而,这寻找出背后策划者是当务之急,也是重中之重。

    司马冏的眼神又是狠厉了几分,他绝不是下一个司马允,绝无可能!

    四月十九日,酉时初刻,常山王府内,司马乂一身是汗的从兵器库走出来,刚想去洗个热水澡,却发现小吏低着头,轻声啜泣。

    “发生何事,竟是如此哭泣?”司马乂皱起眉,打量着小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王爷……淮南王和两位公子殁于赵王府了。被那司马督护一刀给捅了。”小吏擦擦泪水,红肿的眼睛望着司马乂。

    司马乂错愕的倒退几步,硬是靠在门板上才阻止自己滑下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小吏,“你胡说!孤的六哥到底是王族,怎有人敢如此?又有何人敢如此?”

    “王爷,这吴王因着淮南王之事已经下狱了。”小吏说着泪水又涌出来。

    这吴王司马晏字平度,晋武帝司马炎第二十三子,司马允同母兄弟。

    “平度!”司马乂愣住,手紧紧的握住,眼睛越来越红,“孤那六哥的尸体可收殓了?”

    “无人敢收殓,如今那孙秀正在带兵四处巡查淮南王的亲随。”小吏刚说完,却见到司马乂抬脚就要朝着府外走去。

    “王爷,您此时不能出去,更不能为淮南王收殓尸体!数年前,您因着楚王之事而无辜遭祸,如今怕是又要横遭祸端,您得为自己多多考量啊。”小吏拦住司马乂的去路,连忙跪下,频繁磕头。

    司马乂望着小吏这般模样,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的哥哥司马玮曾经被人挑拨,错杀卫瓘和叔叔司马亮,如今他的另外一个哥哥又被人挑衅,寻仇不成,反被蝼蚁糟践。

    他真心相待之人,屡遭横祸,而他除了被一贬再贬,毫无办法。

    司马乂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手心,眼眸缓缓发生了变化,是他的无能,是他任人践踏的软弱和弱小,才让他在乎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让他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屠戮而束手无策!

    这一切,都是他司马乂实力太弱所致。而他,如今该幡然醒悟了。

    “王爷,求求您,不要去,不能去啊……”小吏还在频繁磕头。

    司马乂闭了闭眼,转过身,脸上露出了嗜杀的阴狠,“罢了,去又如何?终是无能为力而已。孤终是无能之辈……呵……但岂能永世无能?”

    小吏停住磕头瞪大眼睛看着司马乂一脚踹开兵器库的大门,他疑惑地看着那刚硬的背影,他们家王爷似乎今日变了,难道……王爷终是想通了?

    四月十九日,酉时三刻,河间王府内,正在看兵书的司马顒听完小厮虽说的信息,头也不抬的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习惯了自家王爷漠不关心的语气,躬身退出,轻轻关上房门。

    司马顒放下兵书,若有似无的笑意出现在脸上,“有趣……这老九看来是要血染王庭了?呵……”

    他司马顒并不在乎司马昭这一支血脉的存留,左右伤不到他的兵权,故而与他无关,他何必操心?

    四月十九日,酉时三刻,卫府书房内,七堡匆匆跑来,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公子,今日里,那司马督护伏胤竟然一刀毙命淮南王和两个公子。”

    卫玠正在研读《战国策》,听到此消息,他猛地放下《战国策》,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伏胤在哪里杀了王族?”

    七堡自然知道公子最受不住有叛逆谋杀王族,此乃大逆不道之事,于是放慢语速,清晰的说道:“那伏胤在赵王府,当着赵王和孙秀的面,当着数千人的面,一刀毙命淮南王和两个公子。”

    卫玠握紧右手,下巴抬高,呼吸缓缓加重,语气森然而又冰寒,“伏胤在赵王府,当着众人的面杀了司马皇姓的王爷?”

    “是的,公子。”七堡重重点头。

    卫玠眼睛缓缓染上血色,“如此礼仪崩坏之事,赵王有何说法?”

    虽然卫玠明白,这淮南王司马允死在赵王府便是一种信号,一种司马王族不过如此的信号。一种但凡有能力者,都可肆意残杀王族的信号。一种天下之人,只要存在冲突,皆可肆意残杀的信号。

    可是卫玠依旧期待,期待赵王能遏制住这种信号的传递和放大。

    若是不能克制,怕是不久之后,凡是手握军权之人,都会肆意妄为起来,而这肆意妄为的下场,便会迎来权力更迭频繁引发流血战事。届时,所有人犹如刍狗,只能引颈待戕了!

    “公子,赵王收监了吴王,并扬言,要将淮南王所有余孽处以极刑!”七堡打破了卫玠的期待,给了他无边的黑暗。

    “收监了吴王!”卫玠重复着七堡的话语,这司马晏终是司马允同母兄弟,这般……定会助长孙秀的疯狂,以及引发那些蠢蠢欲动又自视甚高的乱国贼子的野心!

    大晋……莫不是真要乱了?

    四月十九日,酉时三刻,琅琊王衍府邸书房内,

    王衍得知今日司马允陨落在赵王府的事情后,垂下头去,闭着眼,揉着鼻梁,若是这些人在赵王的放纵下,越发的疯狂,待孙秀收拾好司马允的余党之后,必然会如法炮制的对待世家了。

    毕竟收拾了手掌军权的武将王族,必然要给只懂口水战的文臣世家一些颜色,如此才能让孙秀执掌文武大权。

    若是孙秀真的有此打算,那么下一步……必然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世家杀一儆百。

    而能让世家都铭记内心,此时又有错处的世家,只有两家,一家是裴家,一家是琅琊王家。这裴家前几天刚因为裴氏女的关系而得到了教训,这裴家也算是消停收敛了不少。

    故而,孙秀接下来要动手的必然是琅琊王家。

    而琅琊王家目前能动手的,能找到错处予以攻击的,要么是连杏仁核都要钻孔的堂弟王戎,这个裴頠的岳父。要么是自己,这个贾谧的岳父。

    而能起到最好警示效果,又不会引发世家群起抱团的,自然他王衍最合适。

    故而……王衍猛地睁开眼,不好……琅琊王家有难!若孙秀终是疯狂如斯,无人能阻,这天下终是要大乱了。

    仲夏夜之梦虽说是令人迷醉,可六月的江南甚是炎热,白日里,只想着头戴帽毡,躲在阴凉处,贪凉散散暑气。

    乐霖一身男装,正坐在一处凉茶棚子内,因着凉茶,却听到旁边两个农户在诉说奇事。其中一农户说自己二月份灭鼠的时候,发现墙角处些许的稻禾种子,想着这些种子被老鼠霍霍了怪可惜的,便将种子在二月初二的时候,顺着运粪备耕之际,便顺手将种子洒在了田地里,却没想到五月份竟然可以收割了,如今收割了的稻苗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又长高了不少。

    正在喝凉茶的乐霖顿住手,斜了一眼自己的得力助手杨清。

    这杨清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是她师父留给她的最得力助手,在这吴郡六县之内,举凡她不在,都是杨清来搭理产业。杨清与其说是助手,实则是师父宁元子留给她的死士护卫。

    杨清走向农户,扬唇,温润的笑起,“老翁,这世上当真有收了稻子还能再长出来的?当真是奇事。”

    农户打量着杨清,先是一愣,带着防备的模样,“你是何人?”

    杨清诚恳说道:“老翁莫要忧心,在下杨清,是一个收稻子的行走商人。刚听老者说这奇闻,想必这稻子的口感甚是不错,不知,可否前去一观?若当真不错,在下想买一些种子或稻苗。”

    农户一听有人准备买种子,嘴角裂开,“我家这稻子口感当真不错,不过这种子和稻苗都不是寻常的,你即便是要买,也不可能便宜了去。”

    “老翁放心,若真如您所说这般蹊跷,在下自然给予老翁满意的价格,不知如何?”杨清的笑容如此的亲切,感染了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