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九十七章:大事落定秋后帐

    成都王府内, 司马颖正在吃着汤圆,听说灯谜之事, 急切的站了起来, 太妃呼唤好几声都没有唤来司马颖的垂首。

    司马颖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更是怀疑叔宝中了邪, 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般浑!

    这件事怕是……要后患无穷,更会将太子推入死地了。一想到死地,司马颖满眼的震惊换做了隐隐的怒气, 怒气之中夹杂着对后果难料的愤恨。

    他恨叔宝竟然情急之下如此的浑!连带着,他这个都跟皇家入了玉蝶,只等半月后娇娘入王府的连襟都坑了去。

    可是,他又能如何?即便坑了去,也是他自愿跳入坑里。他的满眼的愤恨缓缓消退,只剩下自嘲一笑,以及那一笑之中的莫可奈何。

    所幸,他素来与众人交好, 而他尚能保全乐家和叔宝。

    司马颖转头看向婢女,“取来本王写好的婚贴。”

    太妃还没明白怎回事,司马颖已然带着小厮朝着齐王府而去。

    才来到齐王府,司马冏正在火盆烧着秸秆,那年贾南风大姐贾褒因着长跪宫门, 留下了病根, 几年后, 正是在元宵节而去。而司马冏从小受教于生母贾褒, 自然对生母有着极深的眷恋。

    司马颖握了握手里的婚贴,站在司马冏身后,眸色淡然,等待着司马冏转身的那一刻。

    司马冏自然感受到来人,抬起头正对上那淡然却又隐藏着喜色的双眸,顺着那双眸子而去,可以看到司马颖右手握着的婚贴,司马冏一愣,方想起半月前乐家之女即将在皇室玉牒登记的事情。

    “你来了?”司马冏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坐在一旁,看着接过婚贴,好奇的歪着头,“正月十五不陪着太妃,却来我这,章度,怕不仅仅是送贴吧?”

    “景治,我迎娶正妃本就是大事,当然要亲力亲为,再说又是乐令之女,当然不敢轻慢了去。”司马颖敛下眸子里的喜色,换上在乎与心疼的模样,“再说你我相知多年,我实在不想你今日又是一人。”

    这句话戳中了司马冏的内心,他的父亲司马攸跟母亲贾褒甚是相爱,双亲去了,他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多年孤独,虽偶尔有司马颖相伴,但终究长大后各自建府,便少了来往。

    如今重回少时,司马颖又来陪他一叙,恍然又想起少年面庞的他们,并肩而坐,望着冬雪,赏着灯笼,猜着谜底,划着酒令。那时候,真好……好的让司马冏本是冷然的眼神染上了温度,温度之内有着怀念。

    他,司马冏终究是个念旧的人。

    “你呀……总是一句话,让我有了当年的模样。”司马冏感慨一下,别开脸去,忍下即将而出的泪光,直到眼睛红了,却再也无泪光才敢看向司马颖。

    “若不是少时认识你,又如何知你?这是你喜欢的酒,那年杏树下,咱们亲手埋的,是最后一坛了。”司马颖看了一眼小厮,一坛满是泥土的酒坛被抬到了桌子上。

    “这酒……”司马冏看着司马颖,眉毛挑起,眼睛换上了探究,“好像沙门也跟我们一起去了吧?”

    “是啊,沙门如今去了金墉城,不然还能叫来与咱们共饮一杯。”司马颖的眼睛带上了遗憾,“所幸,他终究会回来的。”

    这句话让司马冏默默放下了酒杯,酒在杯中,却不曾动一下,明知故问的说道:“章度,你可是听到了哪般风声?”

    “无事,不过是我一些大惊小怪罢了,你也知道我素来多心。”司马颖轻吐出一口气,一副自己就是真的多想的模样。

    “章度,你是咱们司马家的智多星,你能够担心的事情,我从来不认为是空穴来风。可是真的发生了哪般?”司马冏倾斜着身子,他的眼眸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需要寻找司马颖的答案。

    “你该知道,贾家开始寻找司马姓氏的贾家血脉了吧?太子有儿子,可是贾后寻找的却是……”司马颖的话语让司马冏瞬间明白。

    司马冏眉毛紧皱,“所以,这贾氏若是只选择一人,之后所有孩提一夜之间尽数散去,便是动手了,对吗?”

    司马冏的眼神已然换上了肯定,但也换上了一抹血色,那是蛰伏多年终是要报仇的血色。

    “景治,我不知会不会发生,但若是发生,我希望司马家你与我共进退。”司马颖赤诚的望着司马冏。

    “必然……若是那妖妇还想做些哪般……休怪我刀快!”司马冏的眼神慢慢入了血色。

    司马颖满心忧虑,“但愿,那件事并未发生。”

    “无事,你今夜还要去发喜帖,不要在我这里多呆了,而我也趁着年夜去跟太叔祖聊聊。如此,我们兄弟一起出府,可好?”司马冏取来当年他生母贾褒自裁而亡的剑,握在手里紧了紧。

    司马颖看着那剑,眼睛闪了闪,连忙跟着站起来,换上担忧的模样,“那你……”

    “你大婚要紧,其余事情,交给我。”司马冏拍了拍司马颖的胳膊,与他同时而出。

    司马颖与司马冏对视良久,在看到司马冏自信满满的模样,司马颖的眼神终是换上了安心,轻声说了句,“好”。

    正月十五,亥时一刻,贾谧看着一张满是名字的名单,这些都是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孩子三个月才能养活,他和姨母还需要静待到三月才能有定局,心下不免有些焦躁,可终究是要耐下心来。

    贾谧抿了抿嘴唇,他就耐心等着三月,等着那时候太子与卫玠同去!

    两个月转瞬而过,贾谧终是找到三个最强壮的孩子,可终究他要选择一个最好的,这其中也有他私心留下的,他母亲贾午老蚌生珠的亲弟弟。斟酌间,他还是因着私心选择了亲弟弟。

    贾谧带贾氏妇人抱孩子入长乐宫,贾氏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贾南风走近望了一眼孩子,那胸口一颗痣像极了贾午,贾南风抬起头望向贾谧,“这孩子可姓司马?”

    贾谧连忙跪下来,“回姨母,这是我母亲贾午所生……我……”

    贾南风斜睨一眼贾谧,那眼神中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戏弄的恼怒,更有被贾谧连带着混淆皇族之血的恼羞成怒。

    “是吗?你抱着贾午的孩子来混淆大晋血脉?如此的不长脑子?安仁……”贾南风的抬起眸,看向潘岳,四目相对潘岳亲自再去贾府。

    贾南风伸出手抚摸着小外甥的脸蛋,只是声音是那般的寒冷,“长渊,姨母容你很久了,可你竟然如此胆大……卖官鬻爵不算,还打算篡国……你当真是如你母亲那般……”

    贾谧颤了颤,刚想说哪般,便被贾南风一个冷睇而吓得缩回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长渊,以后,若是再有歹意,当心我让你的兄弟连长大的机会也没……”贾南风转身摆了摆手,宫人架出贾谧,连带着将那三个月的婴儿塞入了贾谧的怀中。而贾谧则是瘫在地上,第一次泪眼婆娑,因着胆怯,因着悔恨,因着恐惧,也因着前途晦暗。

    贾南风握紧拳头,她即便厌恶司马家,也绝不做祸国妖后!她有她的底线。

    潘岳去而复返,终是带着贾氏抱来了司马姓氏的贾家血脉。这一次潘岳见到一脸乞求却已经抱着怀中孩子颤颤发抖的贾谧,看来贾后彻底的放弃了贾谧,而他……以后更要多加谨慎仔细才是。

    走入长乐宫,贾南风望着那个孩子,这孩子有着司马家独有的眉弓,她才终是放下心来,伸出手抱在了怀里,“安仁,外面处理下。”

    “是,贾后。”潘岳轻叹一声,只能转身去面对那已然哭成泪人的贾谧。

    “长渊……走吧……”潘岳想要拉起贾谧,可是贾谧已然心神俱散,差点把怀里的亲弟弟摔了。

    “安仁……你跟姨母说,我错了,行不行?行不行?”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棵稻草,左手抓紧了潘岳的衣服,右手抱紧怀里的弟弟。

    “长渊,咱们还是回去吧。”潘岳并没有答应,却没有否认,而贾谧如何不知这话里的意思。

    “安仁 ,我连一次悔过都不可以吗?安仁……你要救救我……”贾谧还想说哪般,却被潘岳以眼神制止。

    潘岳轻叹一声,在贾谧耳边说道:“长渊,若是你能够清醒一点,该是知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贾谧望着潘岳,潘岳重重的点头,这样的眼眸像是慰藉,又像是给了贾谧一颗定心丸。

    “如此,我信你,安仁,我信你。”贾谧咬紧嘴唇,尽管满心颤抖,可终究是期待未来。

    “走吧。”潘岳搀扶着贾谧站起来,在他耳边说道,“出去后,你还是安分的对待贾氏后人吧。”

    贾谧诧异的抬起头望向潘岳,却见到潘岳重重的点头。

    贾谧如何不知道这是何意?莫非,他必须要有不破不立的事情,才能让他的姨母再次重用?

    而此时姨母要专心致志的对待太子,而他必然要手染鲜血了,贾谧疑惑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弟弟,他必然要为他和他弟弟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有一线生机。

    贾谧咬了咬嘴唇,此刻他更是冷静了几分,贾家一脉的孩子只有太子司马遹死去才有生机!

    那么,他要亲自料理太子的后事!司马遹……贾谧心中细细盘算起来……

    翌日传来一则讯息,王庭宗族一郡王,因着前几日贾后见了百天麟儿,赏赐了些许宫内饰物,黄白之物外露,在上香还愿的路上,全家被盗贼杀人夺宝,一夜之间,就连府邸都付诸一炬。

    贾南风听到此时,叹息问着潘岳,“那孩子如此可爱,不想见了一次,天人两隔。”

    “贾后,默哀。”潘岳垂首劝慰,“终究是露财招贼惦记,免不了的天命罢了。”

    “也罢……终是天意。”贾南风轻叹一口气,望向窗外,一主一仆,一座一站,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