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秘闻

    在那绛色官服上随意的擦了擦手,海瑞便又从那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了一只煮好的大螃蟹便啃了起来。

    一口花雕,一口蟹肉。

    这是提前过上中秋了。

    兴致到了。

    兴许是吃美了。

    海瑞竟又拍着腿哼起了小曲儿,曲子是寻常的江南小调,词儿却十分含糊又意味深长。

    “醉翁之意乎……不在酒也。”

    一边哼着曲儿,那昏花老眼却又看向了停泊在不远处的一艘风帆战舰,海瑞嘿嘿冷笑起来。

    “兔崽子……莫以为你二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们两个兔崽子忙忙碌碌了好几天,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勾当呐!”

    提着酒壶。

    又灌了一口花雕。

    海瑞压低声音道:“那李月娘在这船上吧”

    话还没说完。

    沈烈无奈,便只好向着自己的心腹亲兵道:“海公喝多了,去……扶海公去阴凉下小憩片刻。”

    瞧着亲兵将海瑞搀扶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了。

    汪顺便赶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那神情似有些心虚,又有些惊骇,万万没想到这位海青天的眼力竟如此高明。

    沈烈却不动声色。

    此案的关键人物李月娘,如今确实就在汪顺的旗舰上,也确实是宁河恭懿王的私生女。

    只不过。

    她却不是白莲教的佛母。

    她只是年少无知,误入白莲教的一个边缘人。

    然而。

    当需要的时候,她可以是任何人。

    而如今。

    沈烈打算将她秘密放走,换一个身份,再回到秦淮河上当她的神秘人,再暗中向着白莲教一步步渗透。

    这个年月里搞教派的……

    便是越神秘越好。

    这个年月的人,尤其是那些皈依白莲教,弥勒教的愚人,最相信便是什么不死之身,秽土转生这样的光环。

    而将此女栽培一番必有奇效。

    此时。

    汪顺在一旁偷偷转过脸,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可下绊子,使阴招的手段却如此纯熟老辣,不由得打心眼里赞叹了起来。

    沈烈却仍旧面不改色。

    心说。

    我沈某人一个厂卫指挥使,我不搞渗透,不玩阴谋诡计,不顺势将情报网布置到全天下……

    我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呐!

    午夜梦回时。

    沈烈也时常将这万历朝的三大征总结了一下,这三大征虽然战绩辉煌,可战果却寥寥无几。

    甚至于。

    还将张居正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底给败光。

    可问题出在哪呢

    沈烈觉得……

    这万历三大征最大的弊端,是打的过于堂堂正正了。

    以先后两次援朝抗倭为例,大明非但没捞到好处,还赔上了海量的军费,情报工作也没跟上,导致折损了不少辽军铁骑。

    到头来。

    落得个镜花水月一场空。

    可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之争,折腾来,折腾去的赔了钱粮铁骑,保住了一个没用的藩属国。

    名声……

    有个屁用么

    “这打仗呀!”

    当着汪顺的面,沈烈提着鱼竿,谆谆教诲了起来:“打仗其实……就是一门生意,亏本的事万万不能干!”

    这万历朝的事儿呀,其实就是张居正忽然离世,将原本的大明中兴路线彻底打乱了。

    张居正若是不死,他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去打这种怎么看都赔本的仗,又或者……

    援朝胜利之后。

    以张居正说一不二的脾气,必发大兵攻打东瀛本土,将大明付出的战争成本,连本带利都狠狠的捞回来!

    想了想。

    张四维,申时行……

    这些在张居正故去后,执掌了大明朝政的商贾之子,短视,贪婪的大盐商,大粮商代言人。

    还有翰林院,御史台那些一脑子浆糊的腐儒。

    沈烈便大皱眉头。

    心中便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土鳖!

    和这伙土鳖讲什么世界局势,讲格局,简直便是对牛弹琴,他们眼中……只有秦淮八艳,只有扬州瘦马。

    只有那雌雄莫辨,擦胭脂抹粉的娈童。

    每天吃饱了,喝足了,琢磨的都是自己家水田里那点收成,琢磨着多生几个大胖小子继承家业。

    琢磨着。

    怎么考取功名爬上去。

    然后……

    将大明百姓牙缝里,剩下的那点残渣都抠出来。

    指望这帮贪婪愚蠢短视之徒来中兴大明,扬帆出海,在浩浩荡荡的大航海时代里狠狠的捞一笔么

    算了吧!

    那帮土鳖还不如海瑞呢。

    “嗯……”

    汪顺一愣,忙道:“大人英明!”

    乍一听。

    这话有些离奇,可细琢磨,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这赔本的生意确实不能干,干多了……

    手下人也就离心离德了。

    此时。

    鱼儿迟迟也不要咬钩。

    沈烈倒有些不耐烦了,便随手将鱼竿一扔,便又低声问道:“那李旦怎么说,他愿意招安么”

    沈烈本想与东海王李石冰释前嫌,将其招安,许他在琉球,平户等地开府建衙……

    也封一个提督官职。

    可未曾想。

    汪顺神态竟有些纠结,忙支支吾吾道:“李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敷衍了一番。”

    沈烈点点头。

    知道了。

    不意外。

    真不愧是大明的海商呀,骑墙,摇摆,喜欢见风使舵,和申时行之流一个德行。

    “嗯。”

    沈烈点点头,看来以德服人,道义感化并没有什么卵用,说来说去还是得打仗。

    得立威!

    顺者昌,逆者亡!

    “将来呀……嘿嘿。”

    随着沈烈发出了几声冷笑,在心中盘算着,等到我大明将九边稳定了,将鞑靼人,瓦剌人揍的服服帖帖了!

    再回头经营海贸。

    到那时。

    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呀。

    站队得趁早呀!

    现如今。

    随着天津卫纺纱工场,那一排排八联装的纺纱机日夜不停的开动起来,针织工场也陆续投入了生产。

    大量纺织品生产了出来。

    可这货该往哪里卖。

    自然是东瀛,琉球一带的倭国大名,还有远道而来的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

    因为生产效率高,这些价值昂贵的奢侈品,价格上……自然比江南织造的便宜了不少。

    在生产效率翻了八倍的加持下。

    销路自然不是问题。

    可沈烈心中明白,他这么个搞法,这些昂贵的针织品,纺织品,布料……量少了问题不大,可是量大了。

    那早晚是要和江南那些纺织业大户起冲突的。

    想了想。

    沈烈便又叮嘱道:“稳住他……不必与其冲突,该退让的时候便退让一些,只要不耽搁咱们发卖货物便可。”

    汪顺心领神会,赶忙应道:“是,下官明白。”

    而此时。

    二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便看向了天津卫码头的方向,却只见,有几艘快船正乘风破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