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左相

    那一日,她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之上,一步一步,走的坚定,走的落寞。

    直到天边渐渐染上红晕,等在勤政殿前的几人才终于看到了华银翎,她们这一晚同样未眠,她们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她们却知道,她定然是不想让他们找到她的,那她们就等,就陪着魏小将共同等着。

    华银翎走来的方向正巧背对着升起的东曦,素裙之上也染上了那抹红,正似先前华银翎最常穿的衣裙,是一样的赤红,但,今日却隐隐多了一丝肃杀。

    “更衣吧。”抬眼扫了一遍殿前的五人,将视线停在了南烟的身上。

    南烟远远望着华银翎通红的双眼“公主...”

    华银翎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不过是劝她休息罢了,她不等南烟说完,径直走进后殿。

    魏慕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像是与昨天无异,但却让他心中更加难受。

    “去吧,她,需要你们。”魏慕寒轻轻推了南烟肩膀,看向另一侧的三人,点了点头。

    不到半个时辰,华银翎已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颓然,血红的外袍之上金丝缠绕下一只凤凰似要翱翔,满头珠翠下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焰火,这身尊贵的公主朝服掩饰起了她内里的丧服,也似要撕破这些日子里虚假的平和。

    ...

    “微臣真是老了,我华国竟然要有一位女帝了?”早朝之上左相望着华银翎冷哼一声开口道。

    这一句话像是打破了近日的沉默,议论声和掩饰不住猜测的眼神一个接一个的传到华银翎耳中。

    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淡漠的看着阶下众人,她静静的坐在龙椅侧方的椅子上,在这窸窸窣窣的议论中,她依旧孤独又平静的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之上。

    她看到了暗流涌动的左相一党,也看到了符子良等太子一党,还有面带愤怒的魏慕寒,她看到他紧紧握着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她坐在高处,扫过了所有人,大殿之上除了她,所有人皆着素衣,但素衣之上的神色,却没有看到一丝为陛下离世而伤感,有的只有算计还有...愤怒。

    呵

    华银翎不禁轻笑一声,她抬手拂去衣摆不存在的灰尘,缓缓站起身。

    哒...哒...哒...

    她一步一步笑着走向龙椅,站定。

    她伸手摸着扶手上的龙头,那是她幼时躲在后殿看朝会时,他父皇总是会抚摸的位置。

    大殿之上随着华银翎的动作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几日前大放厥词的公主做出反应,包括说出那话的左相。

    “不然,这位子左相来坐?”华银翎带着笑意开口,像是说了一个最寻常的玩笑。

    可她开口那个瞬间,抬眼看向左相,她分明是笑着一张脸,眼神却像是啐了毒,杀意丝毫没有掩饰。

    左相被她这突然的眼神惊了一瞬,可也就一瞬罢了,再细看华银翎已然低下了头。

    也是,他纵横官场三十余年,又怎会怕她一个小小公主,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随即他微微侧身,礼部侍郎顺势接话:“公主慎言,左相绝无此意。恕微臣直言,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如今仍在病中,公主不妨令肱骨大臣监国,以解我朝燃眉之急。”

    “哦?监国?不妨侍郎为本公主推荐一人可好?”华银翎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开口。

    左相听着瞬时安心,他前几日便在猜测华银翎这个草包公主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会干扰他的行动,现在想来是他多虑了,他看着龙椅前依旧娇俏的红衣少女,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微臣以为左相可担此大任。”

    “哦,左相?左相,你意下如何?”华银翎停住动作,抬眼直直的望向左相。

    又一次,又是这个眼神,本要说出去的话突然就止住了,他开口道:“微臣无能,不敢担此大任。”

    “哦?左相不愿意,那就是侍郎自己想要这个位置了?那左相认为侍郎来坐可好?”

    本还胸有成竹的礼部侍郎顿时冷汗浮上额头,立刻跪下请罪。

    “请公主恕罪,侍郎失言。”左相面对眼前这个小公主,多年来官场沉浮的经历竟是让他看不透她的意图。

    左相这句话说完,华银翎却是没了下句,她看着这感人的师生之情只想发笑,右手缓缓回握住袖中刀柄。

    “烦请侍郎上前来,本公主有话要问你。”华银翎走前两步,站在台阶边缘,向跪在下首的礼部侍郎温和开口。

    礼部侍郎像是被这声音蛊惑,跪到了华银翎脚下。

    华银翎右手微动,微微欠身:“本公主想问,侍郎为何勾结...逆党?”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抹银光划过礼部侍郎脖颈,跪在地上的侍郎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便捂着脖颈倒了下去,再无生机。

    华银翎右手握着一柄短刀,露过窗缝透过来的朝阳撒在她的短刀之上,泛起火红的印记,像是回应这抹阳光一般,滴答滴答的血穿破光影落在地上。

    站在碎光里的女子眼角下挂着飞溅而出的血迹,红衣之上撒满破碎的阳光,金线绣成的凤凰像是终于展翅高飞。

    美人持刀,美的惊心动魄。

    但除了魏慕寒等人以外无一人敢抬头望着她,所有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听着华银翎一字一句说:“礼部侍郎勾结叛党,谋害先帝,罪不容诛。”

    左相低着头却止不住愤怒,他终于明白了今天华银翎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打压他这一党罢了,杀鸡儆猴,不过是做给他看的。

    既然如此,那便一切提前。

    左相跪在地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