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验伤

    许姨娘被谢望亭搀着走上前,因为看不清云小衣的伤势,心里更是着急。

    她是出了名的爱护娘家人,偶尔也会借给娘家一些银钱。

    再加上钱氏本就背地里,时常克扣些她的月例银子。是以,她日日衣着简朴,与儿子过得拮据。

    谢老夫人刚被嬷嬷扶着坐在檀木圈椅上,远远就望见苏意与谢望山一道过来了。

    “表小姐伤得这样重,嘴上却仍旧是不饶人。我本领了大夫过来的,想来也是不必了。”苏意走到近前,道。

    她穿了件鱼鳞纹纱质披风站在暗处,却因此更显得整个人颜色清亮。

    闻声,云小衣抬头看过来,见谢望山与苏意走在一起,心下便觉得酸溜溜的。

    她闭了闭眼,便立刻手扶住额角,做出一副虚弱模样。

    她将身子一歪,道

    “主母心细如发,小人委实伤得不轻。眼下,竟是有些晕眩了。”

    谢望亭捏紧了手里的棍子。

    这人长得丑,说话也是满嘴喷粪。

    谢望山看向许姨娘的方向,视线落在谢望亭身上,锋利得似要割下肉来。

    这不得宠的庶子,竟也敢对他的女人动手。

    谢望山上前一步,也不顾礼数,直接将云小衣揽入怀中。

    他含情脉脉,关切道

    “表小姐还是先让大夫瞧瞧,莫要留了疤。”

    云小衣垂首依偎在他怀中,略有得意。

    谢望山见此,马上又让人搬来凳子,让她坐着。

    钱老夫人望着自己的嫡孙,同云小衣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浓情蜜意,气得一阵咳嗽。

    大夫上前仔细看了一番,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

    “娘子这伤,该是自己撞的。大约是撞在了床角,或桌角上了。”

    谢望山略有惊讶,可也只微微抬了抬头。

    云小衣瞪大了眼,怒道

    “你休胡说!你是大夫,好好治伤便是。”

    谢望山却十分关心,拱了拱手,继续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这伤可会留疤?”

    大夫捋着胡须,答道

    “说来惭愧,老夫年轻时,曾跟随家师在府衙做过仵作。后来,钻研医书数年,这才有了今日。依老夫的经验,这伤绝对是撞的,断不会是钝器击打所致。”

    云小衣歪头,恨恨地注视着苏意。

    她倒是真贴心,顺道还叫人帮她验伤。

    如此,岂不是白折腾了?

    她眼珠一转,正想高喊,这大夫要害她。

    没成想,却被大夫一把摁了回去。

    大夫同小厮要来火把,吓得云小衣左右躲避。

    大夫手脚利落,迅速摁住她的肩头,只对着伤口照了照。

    他语气不急不缓,有些遗憾

    “这伤撞得狠了,就算痊愈,势必是要留下疤的。”

    什么?!

    云小衣可最稀罕她那张脸。

    钱氏听了,暗暗笑着,她那张脸毁了才好!

    此话一出,云小衣马上乞求道

    “先生,先生救我,这可怎么办才好?”

    话语间,她满面忧容,担心得要命。

    “好生将养,养好了,说不准就看不大出来了。”看伤的大夫道。

    丫鬟、婆子们都听见了,心里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丫鬟a:“我就说三爷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你们还不信。”

    丫鬟b“小蹄子,刚才可就是你同我们讲三爷动了手,我们才跟你过来的!”

    丫鬟a:“……”

    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道

    “娘子忍着些,会有些疼。”

    霎时,春华阁内,全是云小衣的惨叫声。

    *

    待一切完了,谢望亭将手里调转方向,握在手中拱手作礼,委屈道

    “我母亲虽是侯府的姨娘,可这些年,每个月的份例银子却被大娘子私下偷偷克扣了不少。我娘与我本就艰难度日,你这外姓的,我却不认识,如何又嫌弃我娘的住所,又要过来剔刮我娘的钱银?”

    克扣?

    谢老夫人转头剜一眼钱氏,竟不知她还做了这种事情。

    许姨娘拽了拽谢望亭,可终是没拦住。

    她一向是软弱,如今更加害怕担心起来。她忙跪在地上,垂泪道

    “老夫人恕罪,全是妾身的错!”

    “自然都是你的错!吃里扒外的东西,家里银钱养着你,你还在此由着小辈污蔑我,贱人就是下贱!”钱氏骂道。

    钱老夫人重重磕一下拐杖,愠色昭然。

    “你也给我跪下!”

    钱氏立刻从椅子上摔下去,声如蚊蝇。

    “母亲。”

    谢老夫人摇头,看向她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完,她捻动手里的珠串,微微平息一番,继续道

    “意儿,你过来。”

    “祖母。”苏意弯了弯身子。

    “今日这些个事情,你都将府里人的嘴巴封严实,为了侯府在陵京的颜面,半个字都不能泄出去。”

    “是。”

    她喘口气,复又道“日后,每个月到许姨娘那里的银钱,都给我过目一下,若是账目与银两不对,短缺不足,便从大娘子的月例里出钱补足了去!”

    “至于今日此事,”她转头看向钱氏,严厉道,“便将你禁在房中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给你开门。”

    “是,母亲。”钱氏虽不服,却只得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谢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道

    “意儿,表小姐这屋子本就是不错的,就暂且住着。短缺了什么,便叫她去太安堂告知我,我老婆子亲自选了给她送来。”

    “是,祖母。”苏意俯身行礼,领了命。

    “祖母,望亭还有话要说。”

    谢老夫人阖了阖眼,饶是有些疲乏了。

    “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吧。”她转过身道。

    谢望亭垂下头,只能噤声退下。

    他笃定,许氏根本没有姓云的亲眷。

    就算母亲糊涂,可他很清醒。

    苏意看了看许氏,前世她曾去探望过她几次,只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睡着,便不曾真的见过。

    回忆前世,他们母子二人在侯府,被钱氏欺压了许多年。

    后来,谢望亭中举去潞州赴任,还没来得及将许姨娘接去,她便因眼盲不小心落了水,淹死了。

    实在命苦。

    “嫂嫂。”谢望亭忽然喊住她。

    苏意唇边含笑,柳眉微微弯着,整个人温和又从容。

    她温声道

    “亭弟莫急。云娘子到底是何人,过些时日,必会见分晓。只是亭弟莫要在此事上多花心思,专心读书,科举才是正经。”

    谢望亭一愣,竟不知嫂嫂还会未卜先知。

    他忙拱手作礼。

    “嫂嫂说的是。”

    谢望山此刻已将云小衣搀入屋内,可他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院中的苏意,连她的一个眼神也舍不得放过。

    “谢郎你瞧瞧,这里就这一张破床,一把破椅子,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全然比不上锁春斋。”云小衣幽怨道。

    谢望山眉头轻轻皱起,视线仍旧看向窗外。

    倏然,他自言自语道

    “我竟不知她同老三走得近,竟还笑起来了。”

    “谢郎,你在说谁?”

    说着,云小衣马上起身看窗外,可外面却空无一人。

    她望一眼谢望山,视线流转,道

    “谢郎,你莫不是看上了哪个丫鬟?不若再纳一房妾室,也未尝不可。”

    “你好生歇着。赶明儿我再过来瞧你。”

    谢望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小衣绞着手里的帕子,恨恨地咬着唇。

    今日入府,长得貌美的丫头实在不少。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在勾她的男人,她非下药毒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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