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葡萄之仇

    席面安静不过片刻,便响起了阵阵忍不住的低笑声。

    其中名为霍严的道仙之子笑得最是大声。

    他目光戏谑,压不住的都是轻视的意味。

    “我说这位姬公子,你不至于吧?我们好歹都是诚心求亲之人。

    你这般两手空空,便想白食这十方城的菜肴,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些。”

    与他相邻而坐的上清界经天院道子易中先取下腰间仙玉长笛,故作同情可怜地笑道

    “若是姬公子实在是捉襟见肘,身无长物,我这有仙笛‘洗尘’一枚。

    可借公子一用,毕竟方三小姐从不缺乏奇珍异宝,你便当众表演吹奏一曲,聊表心意如何?”

    易中先悠悠在指间将那仙笛打着转。

    这时,一滴酒水化线,疾声飞来,锋利如箭失,斜斜将那仙笛竟是切成两截。

    易中先面色一僵,目光不善地看向容黎君方向。

    但见那位菁华绝雅有一身风流意的俊美仙君不知何时放下了酒杯,修长的手指轻转间。

    一颗颗晶莹如宝石般的酒珠凌空自他酒杯中升起,绕着指尖打转。

    “容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黎君笑道“聊表心意呢,这点没错,可易兄你这笛子质量未免太过脆弱。

    本君不过是试它一试,便碎成了两截,就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这仙笛‘洗尘’乃是上清界经天院教长所传之物,重要仙物,更是道子身份象征。

    他已佩戴百年,养出了灵性,再过几年,只需捉来一只大妖,以灵化器,便可登入仙器一脉。

    如今就这么给毁了不说,当众之下,给折成两半,更是在打他的脸。

    易中先脸色阴沉,眼中隐显怒意,话出口满是阴沉狠厉。

    “容黎君,你莫要以为我经天院怕了你阿生门!”

    司徒也也早看容黎不顺眼了,见他如此不识好歹。

    为了一名卑微的凡徒,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各家道仙之子,为自己树敌,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也是出言指责道“容黎君这般目竟然中无人,四处树敌。

    当真是在未来仙界之中,打算不为自己留半点后路了吗?”

    “你若说本君是有意挑衅……”

    容黎君微微一笑,将身前的酒杯推到。

    动作张狂风流又肆意,酒液倾倒而出,洒得桌面满是。

    “那本君便是挑衅你这蠢货了,又当如何?”

    “简直欺人太甚,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易中先当即扔下手中那断去的半截断笛,怒拍桌面,将席案上的瓜果美食都震翻过去。

    他足下一蹬,生生将那玄木而制的丈宽席案踏得粉碎。

    易中先人如腾龙而起,握剑在手,森森剑意侵体发肤。

    一袭青白衣衫在影影绰绰地夜明珠灯光隐现升龙幻象,剑光残像,当头斩来!

    容黎君与他同为道仙之子,实力修为本就相仿。

    在易中先出剑的那一刻,他周身飘起落叶三千,碧色青光将他身子包裹复而随风而散。

    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席桌之外,比起易中先被挑衅的愤怒。

    他气定神闲,灵力忽闪,在那残光剑影之下,他的气息与身法竟是极难捕捉。

    容黎君身法如风中飘叶轻盈,尽管易中先气势怒涌。

    却剑剑落空,未能斩中他的一片衣角。

    易中先只觉这容黎君可恶至极,分明是他先行挑衅之举。

    此刻开打了,却又不敢正面与他交锋。

    不过是投机取巧,借助阿生门独有的身法优势,一直避战而游。

    又是一剑落空,易中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戏弄的猴子一般。

    他双瞳森森冰寒,索性收剑而立。

    “容黎君莫非是要做那跳梁小丑,分明已经应战,却又不敢正面交锋。

    我竟不知堂堂道仙之子,也能如此胆小如鼠辈一般!”

    清风四起,落叶飘散,分明是在室内楼塔之中,四周却升起了淡淡雨意。

    濛濛清风细雨里,容黎君身姿潇潇,身法轻柔飘逸地踏出周身领域。

    携领一身清濛云雾缥缈之意,如水中月,天上流云般潇洒,轻飘飘地来到百里安席面跟前。

    距离门口只有数步之遥。

    谁能料到,堂堂两位道仙之子,皆是身份不俗的尊贵之人,竟能几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众人频频皱眉,却也担心引火烧身,不欲多管闲事。

    那容黎君平日里是个极好相处的主,今日也不知怎么吃错药似的,见人都要得罪。

    还有那易中先,此刻正在怒头之上,若是出言阻止,难免被引入战局之中。

    当着方三小姐的面,如此有失仪态,成何体统。

    信手而坐的百里安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宛若事不关己,半垂着头,敛着衣袖正低头剥着一颗水晶紫葡萄。

    而他手底下,却已经剥了将近满满一盘。

    容黎君足尖落定,似有所悟,他瞥开眸子看了一眼‘雀神君’的席面。

    见她桌案上的水晶葡萄已经空空,桌面一角,堆着个小堆葡萄皮。

    易中先见状,以为他是不敌欲逃,冷笑一声,如何能够让他得逞。

    他左掌翻抬而起,四道绯焰火柱跳跃于掌心之上,跳跃而起。

    终于成功地将容黎君的身体以及气息捕捉围死。

    四道火柱位列四方,相互阵意连接,化为一座四四方方的火色光墙。

    容黎轻轻挑眉一笑,好似自烦轻叹“哎呀,一下子就被抓住了呢。”

    易中先龙行虎步,两袖之间飘燃起烈烈大火,举剑于顶

    “容黎君,今日,你便要为你的言行无礼,付出代价!”

    灼灼火柱,四方阵锁,容黎君明亮而上挑的的眼睛在浓密的睫羽下仿似淬着光。

    他淡淡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一把折扇,负手而执。

    正好撞上易中先劈来的炎剑之上。

    剑锋与扇面相会,击出千万道强烈火花。

    容黎君行动受限,好似不敌,惨叫一声。

    他手中折扇顿时四分五裂,化为无尽碎片,如细雨击飞而出,迎面砸入易中先的身体之中。

    却为带来任何伤势,如碎光没入水面,半点涟漪不起,自然也就毫发无损。

    反倒是那容黎君,被生生击飞出去,甚至将封死他领域道阵的四道火柱都撞得支离破碎。

    好巧不巧,正正被撞落至了百里安的席案之上,发出嘭的一声沉闷撞响,一桌子好菜,被碾压尽碎,酒水四流。

    那一桌子珍馐菜肴,如今唯有百里安手里头那颗剥好的紫晶葡萄尚得幸存。

    易中先见他这般狼狈形容,心中顿时大出了一口恶气。

    他正得意畅笑出声,周身气脉却是忽然诡异一麻,随即传来针碾刺穿般的痛意。

    他踉跄后退一步,脸色隐隐惨白。

    就在众人以为容黎君被完败,面上露出会心笑容的时候,忽觉易中先异样。

    司徒也皱眉问道“易兄,你怎么了?”

    易中先绝然不肯承认自己竟被这容黎小人所成功伤到。

    论修为他比容黎要稳高一境,不然一开始他也不可能将他压着打。

    论修行年数,他尚且大容黎一个甲子岁月。

    所以不论怎么看,他今日都没有吃瘪的半点理由。

    他死死咬牙,将那股子折磨人的痛意生生压着下来,也不好立刻查探自己的身体状况。

    只好故作无事道“无妨,只是担心自己下手太重,未给阿生门留颜面,将人伤得太重。

    若是此后落得个半身不遂的境遇,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众人被哈哈逗笑,纷纷打趣易中先那火爆的脾气来。

    无人在意败者的心情。

    唯有百里安,实在无法眼前近在咫尺的那个惹事之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底下那盘被碾压尽碎的葡萄,轻轻地皱起了眉毛。

    他怎么觉得……其实容黎君完全有实力打败甚至戏弄那位冲动易怒的道仙之子。

    他这般故意落败吃瘪的作为,怎么反倒是更像故意跟他这盘子剥好了的葡萄过意不去。

    就剩手里头一颗葡萄了。

    就这样拿去给小霜未免有些太不像样,百里安思考片刻。

    算了,还是自己吃掉吧。

    还未等他递送葡萄入口,一个脑袋却先凑了过来。

    趁着那边无人注意的时候,容黎君俯身轻轻含住百里安指尖的那颗葡萄。

    轻软温热的舌尖似有似无地缠卷过他的指甲。

    百里安指下一空,那颗葡萄就被某人这般光明正大地偷走了!

    他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容黎君一边脸颊鼓起成葡萄的形状,眼眸抬起,长眸流光清转。

    沾着葡萄汁水湿泽的唇,鲜红潋滟,如朱墨轻描,诱人至深。

    在一旁不怎么爱看热闹,关注点一直在百里安身上的尹白霜险些没忍住,同那易中先一样暴怒掀桌子了。

    这十方城的求亲队伍来的都是一些什么奇奇怪怪地妖魔鬼怪?

    这容黎君怎般这般妖里妖气,他来十方城不是求娶方歌渔的吗?

    这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起老娘的男人来了?!

    如今这年头,看着自家男人不仅仅要防女人,便是男人也这般不可轻敌了吗?

    百里安内心也是一阵天翻地覆,还来不及黑脸发作,席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碎响。

    众人抬眸望去,只见方歌渔一手托腮,手里头正无聊滚动着一枚龙涎鲸宝珠。

    而她桌面之下,却是另外一颗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龙涎鲸宝珠。

    灵气四溢散珠,化为缕缕七彩如梦幻光,显然这样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样报废掉了。

    牧云夜眼眸深凝,却未说话。

    方歌渔指下轻轻一滚,余下的另一颗宝珠也滚滚而落,摔在地板上,又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她若无其事得好似不过毁去了两片普通的砖瓦,撑起眼皮子,淡淡说道

    “就这么一点乐子了吗?要不本小姐给你们划出个场地来,让你们好生斗一斗,分个高下好了?”

    如此仅在仙界九天星河之中寻得到的珍贵之物,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给摔了去。

    十方城方三小姐这荒唐败家的本事,今日可真是叫众人大开眼界了。

    秦楼忙低声道“小姐,不可胡言。

    牧公子,今日小姐言行无状,不慎毁了您精心备下的礼物,实乃我十方城的不是。

    还望您看在小姐年幼的份上,能够多多包涵。”

    牧云夜看着地上的一地碎片,目光有些捉摸不透,但并未动怒发作。

    金子俺侄子只是平静一笑,道“若是能博三小姐开怀一笑,便是碎去两颗宝珠有算得了什么。”

    秦楼心道这牧云夜果然不愧为金仙之子。

    这份气度涵养,宠辱不惊的模样,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及的。

    “唉……可惜啊可惜。”

    容黎手撑着脸侧,外袍襟口轻敞,闲雅悠悠地侧卧在百里安面前的席桌上,俊颜润泽如玉。

    他随手化来一把折扇轻轻摇动,无限风流,清贵慵懒,半边脸颊微鼓含着葡萄,眼梢皆是漫不经心的风韵神采。

    “牧仙君的宝贝,也没瞧着能博得美人一笑,这礼物莫约不是送得太小家子气,三小姐看不上,只得用来砸着玩?”

    别人简直觉得这个容黎君简直是在找死。

    他今日先连开罪了司徒也,易中先二人也就罢了,如今这牧云夜也敢来刺上一刺。

    今日喝的酒也不醉人啊,这容黎君怎生喝得这样一副缺心眼儿的样子来。

    牧云夜神情淡淡地看了容黎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里似是含有轻淡的薄嘲。

    方歌渔手指将将而落,拈来众人献上的见面礼,并未厚此薄彼,都一一地给砸了个稀烂。

    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欠揍模样“容黎君说得不错,若是换作以往,这些个小玩意儿收来砸着玩到还有几分乐子。

    可是啊,就在数日前,有人私下献礼于本小姐。

    极品灵石五千枚,乌晶石十万斤,灵桐油五千罐,七阙木九百枝,妖火炎髓丹五百枚,深海源晶三枚。

    这般多的东西,却也不过是想同本小姐结个善缘。

    诸位有心入赘十方城,所备之礼却是不及万分之一。

    只是忽然觉着,好生没意思得紧。”

    司徒也听了这话可是不畅快了,他送出去的流火珊瑚可不便宜。

    她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贬的一文不值。

    再者说,她是十方城的大小姐,怎可同那这个市井商妇一般。

    去几番对比各家谁的礼物送得多,送得贵,送得好。

    再反过头来将旁人的礼物埋汰一番的。

    “三小姐此言差矣,礼物在心意不再贵重,方小姐方才说得那人平日里与三小姐并无相交,相识,怎会无缘无故备下如此重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歌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各种碎片

    “是啊,平日里都并无相交相识之人,送些个这些东西,大抵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司徒少阁主,你说话可真是中听,不妨再多说两句来听听?

    司徒也“……”

    。